夜色漸濃,老街被隔離在喧囂之外,加之練習室裝修時特意用心了隔音,所以顯得環境更為的寧靜。
然而,與寧靜極為不匹配的,就是所有在座的人。
還有的,就是手機裏傳來的吵嚷的聲音。
聲音裏,以梁小虎的叫罵聲最為清楚。
“你們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還敢跟老子叫板...”
“告訴你,老子出來混的時候特麼還沒有你呢...”
“你再跟我嗶嗶試試,信不信老子一個電話,我讓你們全玩完...”
“滾特麼蛋的音樂節,現在就特麼沒一個會唱歌的,艸...”
一條條視頻的播過,大部分對話都被‘嗶’聲取代,可見敏感詞匯有多少。
醒樂隊那邊,越是聽臉色越差,梁小虎差一點再次發作,坐在那不斷的喘著粗氣。
徐然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當所有視頻都播放完畢之後,手機聽筒裏傳來了胡樂的聲音。
“對方把這些現場視頻放到網上不過十分鍾,轉發已經破百萬,評論更是不可計數,而且他們買了熱搜,事件影響非常的惡劣。”
“不僅有視頻,他們還貼出了傷情診斷證明,還有許多路人網友的目擊發言。”
“對方還雇了水軍在帶節奏,主要針對的是那一句‘現在沒有一個會唱歌的’,如果拉起群怒的話,估計事件影響還會升級。”
“艸!老子有說錯嗎?”梁小虎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他拍桌子的站了起來,氣的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在顫抖,“就特麼唱的那叫歌嗎?”
方向就坐在梁小虎的身邊,他一隻手扯著梁小虎的胳膊,硬生生的把他扯著坐了下來。
手掌在梁小虎的肩膀上拍了拍,算作安撫。
空氣有些安靜,等了一會兒,徐然才開口,“繼續。”
“啊!”這手機聽筒裏,胡樂的聲音才再次的響起,“目前網上的情況就是這樣,我覺得有必要提醒幾位老師,你們名下都有實業,所以還是要注意一些的。”
“因為,我看有網友已經在扒相關的信息了。如果網爆了,影響會很嚴重的。”
經胡樂這一提醒,幾個人都立馬拿出手機,起身去打電話。
可就這時,吉他手楊哲的手機卻先響了起來。
楊哲名下有一家酒吧,在大學城那邊的酒吧街,名字就叫老酒館,在漢都本地挺有名氣的。
有名氣是因為這家酒吧存在的時間久,內裏的裝修風格非常的複古,那是現在這些酒吧無法複製模仿的風格,所以經常有人前去打卡。
作為酒吧的常客,可能有些人會知道老板之一的楊哲曾經是醒樂隊的成員,但對於絕大部分的客人來說,是不清楚這一點的。
可此時這一個電話,還有熟悉的來電顯示,再加上胡樂剛才的提醒,讓楊哲的眉心擰了起來。
他點了接通,沉默著聽著,越是聽臉色越是不好,最後隻用了三個字“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
霍煒看向楊哲,問道:“楊子,怎麼了?”
“沒什麼,酒吧有人鬧事而已。”
楊哲說的輕描淡寫,但此時此刻發生這樣的事情難免不讓人多想。
而事實證明,多想是對的。
因為接下來胡樂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三分鍾前,有網友爆料楊老師的酒吧發生了鬥毆事件,是酒保調戲女客人導致的,現場有人受傷,120和110都去了,據說帶走了不少人。”
“有現場照片爆出來了,還有視頻,網上評論一麵倒,都是針對楊老師和楊老師的酒吧去的。”
胡樂說著,就把剛剛登上熱搜的鏈接發給了徐然。
“你繼續關注事件走向。”徐然交代了兩句,然後掛斷了通話,點開了鏈接。
畫麵特別的混亂,全都是人,吵吵嚷嚷,罵罵咧咧,混著尖叫,還有酒瓶子碎裂的聲音。
能看到有人受傷,緊接著紅藍兩色光芒充斥,能看到有酒保被帶走,還有受傷的客人被送上救護車。
霍煒看著,喜怒不形於色也壓不下此刻的擔心,他看向楊哲,“楊子,這到底怎麼迴事?”
“他們跟我說是有一桌客人突然發瘋,開始砸東西,導致很多客人受傷,酒保阿寧還被人從吧臺揪出來給打了,我們的人出於自衛才還的手。”
“這種情況以前發生過嗎?”徐然突然插口問道。
楊哲看了眼徐然,他想了下,搖搖頭,“開酒吧的,多多少少會遇上些比如喝多的,情緒不好的。”
“故意找茬的呢?不是說一桌客人突然開始砸東西嗎?”
楊哲沒迴答,看向徐然,“你想說跟今天的事兒有關?”
徐然沒迴答,他反反複複的看了幾遍視頻,最後揉了揉眉心。
單從現在的情況看,還真不好說這次鬥毆事件是突發的還是事先安排好的。
按照網上輿論爆發的時間點看,突發的可能性比較大,有可能是誰的粉絲,或者隻是正義感爆棚的網友,突然看到網上的熱點,又知道酒吧是醒樂隊成員之一經營的,於是...
徐然覺得這個可能性和合理性還是比較靠譜的。
但現在追究這個不是最關鍵的,“兩件事造成的影響會非常的大,必須盡快處理,拖的越久,情況會越糟糕的。”
“解決還不容易。”梁小虎環抱雙臂,“開記者會說清楚不就得了,那幾個小孩說的話叫不叫人話,大家一聽就知道。”
貝斯手方向朝天翻了個白眼,“你怎麼知道你說出來就有人信?”
梁小虎想了下,“巖樹那邊肯定有現場視頻,找他們要。”
一直沒說話的鍵盤手袁建這時候開口了,“可他們會給嗎?”
“肯定啊!”梁小虎點頭,語氣特別的自信,“這事對他們影響也不好,迴頭我們一開記者會,大家一聽就知道怎麼迴事,還不得罵死他們啊,所以他們肯定會配合的。”
袁建擰著眉毛,總覺得梁小虎說的挺輕鬆的,可總感覺好像這不是件輕鬆的事兒,但他想不明白。
那邊,霍煒卻是擺擺手,他知道梁小虎說的簡單,肯定不能這麼辦,隻說道:“事情肯定不會這麼容易,不過先跟巖樹那邊拿一下現場視頻,這個是必要的。”
說著,他看向了方向,“這幾次跟巖樹那邊打交道都是你來,這件事還是你來辦吧。”
方向想了下,也點點頭,“行,我現在打電話。”說著,他就站起了身,拿出手機開始翻號碼。
徐然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的開口,“你們...真覺得這樣就行?”
話落,一屋子的人視線都落在徐然的身上,而且竟然全都帶著不解,這真是讓徐然太不解了。
現而今,危機公關還能如此簡單去想的人真的不多見了,直球思想確實是好的,可這麼直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徐然的目光一個一個的走過醒樂隊五名成員的身上,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他們還真是那麼想的。
吐了口氣,徐然示意方向坐下,然後才開口問道:“你們覺得,他們為什麼要把這件事鬧的這麼大?”
“氣不過!”梁小虎直接搶答,特別的自信。
其他人對視了一眼,雖然遲疑了片刻,但也都點了點頭。
徐然又想揉太陽穴了,但他沒有,他止住了自己的動作,繼續說道:“這件事鬧大,其實對三方都沒有好處。你們,醒樂隊。對方,RK樂隊。還有,巖樹音樂節。”
“這種鬥毆事件鬧的影響太大的話,音樂節都可能被叫停,到時候所有投資和付出全都要打水漂,不僅如此,那些投資和讚助,他們還需要賠付違約金。”
“說句不好聽的,你們本來也不會登臺,所以這一切就算鬧大對你們影響也不大。但RK樂隊就不是了,他們公司下大力度的去捧他們,他們卻在那拉仇恨?”
徐然攤手,“所以,從音樂節的角度也好,從RK樂隊的角度也好,肯定是第一時間息事寧人,壓根就不會讓這件事捅到網上去,對吧。”
醒樂隊的五個人聽著,順著徐然的思路思考,就連梁小虎這一根筋的腦袋也轉過來了一些,“對,息事寧人。”
認可了這一點,他們自己也納悶了,“所以,為什麼鬧這麼大?”
問題被丟了迴來,徐然給了答案,“因為,他們需要熱度,需要話題,需要關注度。”
“鬥毆?”
“黑紅都能是紅,這種事情有什麼的。”徐然不以為然,在網絡時代,想紅的人無底線都能到人之不能想的地步,這種方式真算不上多匪夷所思。
“他們就是看中了你們醒樂隊的這個招牌,想要榨幹你們身上全部的價值,一滴不剩的再放你們走人。”
“這就跟之前,你們所有參加過的音樂節,宣傳的時候都會把你們擺在臺前的原因。你們是前輩,是先導,你們本身站在那裏,就是最大的商業價值。”
“可是鬥毆,就算是熱度,也是汙點吧。”袁建出聲問道。
“互毆才是。”徐然強調了一下關鍵字,“目前所有放出來的視頻和爆料,可沒有任何一個提到的是互毆,而隻是單純的鬥毆,說白了,單純的是你們看不過小鮮肉,你們單方麵的辱罵和毆打,一切都是你們單方麵的。”
梁小虎這一下就不幹了,他一拍桌子就要站起來,然而這一次,他直接被徐然一個手勢給攔住了。
“我是說從網友的角度來看,你們也可以再看看網上的爆料和評論。RK的是幾個剛二十的小孩,他們被罵了,被打了,不敢還嘴,不敢還手。”
“甚至就連爆料的視頻都是氣不過的粉絲,而不是他們本身官方。包括什麼傷情診斷證明之類的,都是偷拍。”
“汙點,隻有你們。”
“現在的這些小孩真是。”袁建當過老師,說話語氣都重不起來,隻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徐然看著袁建,忽然覺得他們這樣也挺好,不接觸網絡,不曉得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生活的簡單,反而少了很多的煩惱和燥鬱。
或許也是因此,他們才能一直保有天真的想法,才會有那一顆赤真之心,想要再走出來。
徐然放鬆了表情,繼續說道:“這可不是他們個人的行為,而是他們背後公司的。”
“現在,你們被貼上了倚老賣老的標簽,成了反派,他們是受害者,從爆料到現在,他們官方賬號的粉絲上漲了兩倍不止,這就是他們要的結果。”
梁小虎整個人還傻在那裏,越想越氣的他,猛的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響聲驚的所有人都喊了出來。
梁小虎自責的說道:“都怪我,我沒忍住。”他用手捶著胸口,臉色都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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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的一群人趕忙去安撫他的情緒,麗姐在張老先生那學了幾手,立刻上手按揉了幾個穴位,沒一會兒,梁小虎的臉色才恢複正常,隻是整個人的情緒還是困在那個圈子裏。
徐然聲音放緩,“就算沒有這件事,也會有別的事的。我說了,他們肯定是要榨幹你們身上所有的剩餘價值,才會放你們離開的。”
袁建不解,“還能有什麼事?”他這兩年身體好轉一些,想著能跟老友聚一塊,這才跟他們一起跑音樂節,卻沒想到跑出這麼多事,他覺得這個世界非常的陌生。
相對來說,一直混跡在外的方向和楊哲心思就要通透許多,徐然的話一點,他們就能想明白很多的事。
說白了,無利不起早。
不是有利可圖,鬧這麼大也得花錢,圖啥。
楊哲擺擺手,“不說那些了,就說現在這情況該怎麼弄,你有想法吧。”他問著徐然,目光看向了那邊的梁小虎。
徐然順著他的眼神,也看向了還困在那個情緒中的梁小虎,這件事如果不解決明白,真因為此而讓整個醒樂隊‘晚節不保’,怕是這心結就得烙印在梁小虎的心底了。
他收迴視線,目光掠過麗姐,徐然笑著點了點頭,本來一開始接到麗姐電話的時候,他就答應了會幫醒樂隊的。
尤其是通過剛才的對話,他發現這哥幾個真的是完全不明白現在的玩法是什麼,那種單純的直線思維,其實跟他這副皮囊的原主有的一拚。
所以,該說是藝高人膽大吧,就這樣重出江湖了。
徐然腦子裏轉著各種想法,正準備打給胡樂的時候,胡樂的電話打了進來。
一接通,胡樂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隻是刻意的有些壓低,好像怕被人聽到一樣。
“徐然,你走遠點,我跟你說件事。”
徐然愣了一下,但還是聽話的走到了角落裏,“嗯,說吧。”
深吸一口氣,胡樂說道:“這件事,有點棘手。”
“怎麼說?”徐然聲音淡定,隻是挑了挑眉。
胡樂的聲音倒是凝重許多,“RK樂隊,還有巖樹音樂節的背景我剛找人打聽明白了。RK樂隊是銀海娛樂的藝人,而銀海娛樂屬於寶華娛樂旗下。而巖樹音樂節背後最大的出資方,也是寶華娛樂。”
“難怪!”這也更印證了徐然之前的說法,巖樹音樂節就是打算榨幹醒樂隊的全部剩餘價值,包括這一次取消他們的登臺資格也在計劃之內。
隻是有了突發事件,可以更好的利用,而不用再費力的去製造機會罷了。
“我要跟你說的,不隻是這樣。”胡樂吐口氣,“你即將參加的《以歌為名》,就是寶華娛樂投資出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