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楠很適合這樣的工作。她年齡不大,看起來也是很容易讓人產生親和感。
而且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是楊楠和劉峰的年齡差距並不大,如果由她來問,大概也會好受些。
她梳著簡單的馬尾,不像早上穿著警服,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和藍色的牛仔褲,看起來和住在鄰家的小妹妹一樣親昵可人。
“我來扶您吧!”楊楠推開門,用身體掩著門,將劉峰母親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
審訊室是厚重的玻璃門,而玻璃門上麵掛著深藍色的布質門簾。
女人坐下後,楊楠微微側著頭,笑道:“我可以將簾子拉上嗎?也許這樣你會輕鬆點。”
剛剛扶著她時,我能感覺到她手臂在微微顫抖,肌肉繃緊,似乎下一秒就會倒下。
女人點了點頭,盯著楊楠拉上門簾,順便從飲水機接了一杯熱熱的水送到她手裏。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女人還是一副想哭的樣子。楊楠伸手拉著女人的手,聲音清晰的從房間傳到我們的耳朵裏。
“太太您好,我叫楊楠。”她將證件拿出來示意一下,扣在桌麵上:“怎麼稱唿您呢?”
女人的身體隨著楊楠放下證件的聲音戰栗了一下,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樣。
從我的角度能夠清晰的看到,她的腳尖一直向著門的方向,她是想要逃離這裏,逃離這個事實真相。
“我姓胡,叫胡夢匯。”胡夢匯用一隻手握著紙杯的杯身,長舒一口氣:“沒關係的楊警官,有什麼問題直接提問就可以,我能承受得住。”
楊楠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胡夢匯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有些訊問的目光又轉迴胡夢匯的臉上。
“沒關係,沒問題的。”
得到確切的迴答後,楊楠拿出一支錄音筆,調到開啟的狀態放在桌子上。
“死者劉峰是您的女兒對嗎?”
“是的,小峰是我和我前夫的女兒,我前夫去世後,我和我現在的丈夫盧銳結婚。小峰因為不喜歡盧銳,經常在家裏和我吵鬧不休,就搬出去了。”
“那她和您現在的丈夫盧銳關係怎麼樣?”
楊楠的問題很有節奏的逐漸深入,先從家庭關係下手是個容易輕鬆的話題。
“不算融洽,盧銳很努力的想要討好我的女兒,但是小峰不願意接受他的好。”胡夢匯認真措辭,提到女兒眼眶又開始泛紅,補充道:“我一開始不放心小峰,所以一直留在國內發展,直到小峰和杜明那孩子在一起之後,我們才逐漸將發展方向轉到國外。”
“劉峰平時有什麼相處不恰當的人,或者是得罪過的人嗎?”
胡夢匯愣了一下,小口小口的喝了半杯水才說道:“小峰嘴上要強,性格也比較跋扈囂張,大概身邊也沒少得罪人。”
囂張跋扈,這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評價。胡夢匯看起來是一副慈母的樣子,而且由於對女兒的虧欠內疚,她十分寵愛女兒。
“那您能說說劉峰的男朋友杜明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楊楠小心的注意著胡夢匯的情緒起伏,孕婦的情緒起伏容易過大,所以我們都很注意這個問題。
“杜明和小峰在一起很多年了,對小峰很疼愛,不過杜明的媽媽似乎不是很喜歡我們小峰。”
我注意到她的左腳慢慢向前挪了半步的距離,就趕緊給楊楠發了一條訊息,讓她停止訊問。
胡夢匯的慣用手的右手,而慣用手是右手的人,普遍走路會先邁左腳,這是一個常見的現象。
她很抵觸談到劉峰的情況,起碼現在看來,她並不能接受劉峰的死亡。
楊楠起身看了一眼我的訊息,下意識的抬眼看向我們所站的方向,目光疑惑不解。
雖然知道她看不見,但我還是點了點頭。楊楠似乎有感應一樣,迅速收拾出一個妥帖的笑容送胡夢匯。
看見她們結束談話,我便也從詢問室旁邊的小屋子離開,等待親自訊問盧銳。
在詢問室外麵,盧銳看見胡夢匯,明顯鬆了一口氣,絲毫看不出難過的樣子,攬過胡夢匯入懷像任何一對恩愛的情侶一樣,低聲問詢。
“還好嗎?身體還舒服嗎?”
胡夢匯似乎有點抗拒這種親昵的舉動,用手抵在兩個人之間,沉默著搖搖頭。
大概是因為他偏於冷血的表現讓我心裏不舒服,我快步向前,故意輕咳了幾聲,引起兩個人的注意。
“現在讓楊警官來陪著夫人,盧銳先生,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林峰也從那個小房間走出來站在我旁邊,他的長相偏於兇狠,所以容易讓人覺得畏懼。
“改日吧,我老婆狀態很差。”盧銳抱歉的笑了笑,用手撫上胡夢匯的小腹。
他在逃避這個問題!
他不願意接受我們的訊問。
我聯想到之前胡夢匯在訊問中接連兩次擺出過想要逃離的姿勢,都是在訊問盧銳和劉峰之間的關係時。
這三個人之間有什麼問題?胡夢匯明顯在隱瞞著什麼。如果說有什麼問題,讓身為劉峰親生母親的胡夢匯決定不說,那一定是有什麼關鍵的問題。
他說胡夢匯身體不舒服後,胡夢匯的表情明顯一僵,低著頭咬著嘴唇,配合著嗯了一聲。
胡夢匯和盧銳之間的關係很微妙,起碼能看出來她們在掩飾著什麼。
盡管他說了這樣的話,我和李林峰仍舊沒有讓來路讓他們過去。就在情況僵持不下時,我的手機響起來。
電話的另一端,是甜美的女聲操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簡潔的幾句話把我想知道的全都交代清楚。
我道謝後收起手機,帶著標準化的笑容盯著盧銳的眼睛,目光冷冽的開口道。
“我問一下,二位是訂了明天出國的機票嗎?”
第十二章 奇怪的他
胡夢匯明顯也是一驚,一下子掙脫盧銳的懷抱,看起來毫不知情。
“對,我老婆這個狀態,我想將她帶出國好好保養。畢竟她還懷孕,而且我們長期在國外生活習慣了。”
盧銳不徐不疾的解釋道,用手摻著胡夢匯的手臂,接著說道:“我們隻是受害者家屬,不會連同我們出境也會被限製吧?”
他的態度讓我覺得很挑釁,似乎每句話都條理清晰,我們不能將他怎麼樣,隻能縱容他離開而已。
我冷笑了幾聲,說道:“當然,我們不能限製你們出國。那麼盧先生,作為死者的家屬,你願意配合我們警方做一個簡單的問詢嗎?”
聽見我的迴答,胡夢匯下意識的扯住盧銳的衣角。這是一個極度尋求安全感的動作,她很不安。
盧銳捏了捏她的手臂以表安撫,他的精明讓我察覺到他們之間的問題肯定不小,一旦出國,就算真的發現什麼問題,我們也難以處理了。
“那麼好吧。”
盧銳衝著楊楠笑得非常紳士,柔聲交代道:“請照顧好我老婆。”
楊楠笑著點點頭,從盧銳手裏扶過胡夢匯,讓她坐在長椅上。
孕婦也許不需要這麼謹慎,但胡夢匯保養的再精致,也是一個大齡孕婦,我們不得不注意。
和盧銳的談話工作是李林峰陪同的。
我刻意將燈光調到最亮,沒有主動開口,而是表情嚴肅的看著盧銳的眼睛,似乎能夠通過眼神,看見他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盧銳先開口。他將兩隻手交疊放在胸口,虎口相抵,不留縫隙。
這是一個標準的抵觸動作。就在李林峰想要起身替他倒水時,我拉住李林峰,笑著說道:“不好意思,飲水機壞了。”
李林峰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想法,但十分配合的假裝自己剛剛的起身隻是為了調整座椅而已。
當初為了寫推理小說,我看了很多中外名著和相關書籍。在心理學上有一種說法,如果在問話時給對方喝水,那他想要說的話也會被一起咽下。
“您和死者劉峰關係好嗎?”
盧銳摸了摸自己的嘴,說道:“小峰她不能接受我這個繼父,你明白吧,她不喜歡我也是情理之中。”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帶著笑容繼續說道:“那麼,死者劉峰生前有過什麼得罪過的人嗎?”
盧銳翹起二郎腿,低頭說道:“我不太了解他,所以我不清楚。”
說著,他用手托了托額頭,皺著眉說道:“我不太舒服,可以結束了嗎?”
李林峰明顯不想結束問話,我用手按住他的大腿,起身說道:“沒問題,我送你出去。”
我沒有再為難兩個人,讓他們直接離開。
“什麼結果?”
楊楠迫不及待圍過來問道,李林峰和我一起訊問,也是一頭霧水沒明白為什麼我這麼簡單就結束。
“他在說謊。”
我帶著他們迴到了辦公室,一邊迴憶剛剛的細節一邊解釋道:“在迴答我第一個問題之前,他摸了摸嘴角,證明他說的是假話,下意識的遮住嘴。他翹起二郎腿,證明迴答問題時,他有些心慌,有所隱瞞。最後一個問題時,他托著額頭,證明他的心裏有所愧疚。”
有所愧疚。
三個人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居然會一起選擇閉口不談。
“看不出來,你還有兩下子。”
楊楠說道,將錄音筆也交給我,表情有些憂心忡忡:“可是她們很快就要走了,在確定她們和案件有切實關係之前,我們不能做任何舉動。”
我明白她煩惱的地方,這同樣是我覺得難以理解的地方。如果想揭開這其中的秘密,就一定要找到第三個和劉峰有密切關係的人。
杜明。
我們是直接找到杜明公司去的,他在父親的公司擔任著總經理一職,而且根據調查結果來看,他的口碑非常不錯。
劉峰的最後一通電話,就是打給這個男朋友,而後她就失蹤,並發生了命案。
杜明的秘書是個很漂亮的女生,穿著暴露的職業裝,笑起來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一般會默許身邊的女人穿著這麼暴露在身邊工作的男人,要麼是柳下惠,要麼是會下流。
很快我們就被安排見到了杜明,他看起來眼睛紅腫,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警察先生。”杜明起身,越過麵前的桌子和我們兩個都握了握手,隨後請我們都坐在真皮沙發上。
“我是霍木白,他是李林峰,我們是市警局刑警大隊的。”
坦白講,我喜歡帶著李林峰的原因不僅僅是他辦事老練且周到,更是因為他身上帶著一種別人沒有的威懾感。
“你們是為了小峰的事來的嗎?”
杜明率先發問,他看起來很斯文溫順的模樣,和行為乖張的劉峰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沒錯,想必你也收到通知了。”我點點頭,盡量擺出和李林峰一樣嚴肅的表情接著說道:“具我們所知,你是劉峰的男朋友。所以有關死者,我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
提到劉峰,杜明的臉色開始變差,顯得十分難過的樣子:“霍警官,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抓到這個兇手!”
他越來越激動,紅著眼起身罵道:“我不知道小峰到底是得罪了誰,如果抓到這個人,我一定要看看這個兇手的嘴臉!”
“別激動,杜先生。”李林峰適時安撫道,看了我一眼接著說道:“你和死者關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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