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低估人性的惡，作為戰勝者，秦國外放的這些勳貴，士兵不可能真的將六國百姓真正當做自己人看待。


    尤其是對方還是自己封的子民。


    所以，秦人外放，必然會帶著高高在上的心理去管理六國百姓。


    沒有封地還好說，為了政績他們也不敢苛待地方。


    可是官職和封地在一地呢？


    這就是為什麼秦末各地百姓揭竿而起的根本原因。


    地方百姓受不了這些外地人來管自己，除非長官做得真的非常得民心。


    可是這樣的人，那都屬於是百姓祈禱千次百年才能等到這麼一位。


    “扶蘇是想把這些人都丟出華夏、並州？”


    言晏大概是懂了扶蘇想做什麼。


    故土難離是情懷，但不代表真的不能割舍。


    封地、爵位、官職，不是世襲的。


    能夠世襲的都得到卿這一層次。


    所以秦國更多的官吏的封地是跟爵位和官職掛鉤的。


    人在，官職在，那爵位和封地就在。


    人走，茶涼。


    所以而封地自治就不一樣。


    通俗理解來說就是，朝廷給你正名，親自幫你族譜單開，然後許你封地，官職，爵位。


    你就代表朝堂出去拚吧，創業所得全都是你的，你隻需要向朝堂稱臣，按時納貢即可。


    剛經曆過春秋戰國的華夏百姓可都很清楚原來自家疆域王族是怎麼來的。


    現在他們有機會成為一國的開國之主，那所謂的故土難離也不是不能割舍。


    有了賜姓封爵，自己在哪，就族譜就在哪，宗族就在哪。


    故土？不好意思，我就是故土！


    這種誘惑是華夏人所無法拒絕的。


    哪怕他們明知道前路坎坷，明知道這是朝堂無錢無地封賞他們，封無可封，也會自己一頭紮進去。


    稱宗道祖，是華夏人永遠無法拒絕的誘惑！


    扶蘇明顯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讓蒙毅來求輿圖。


    因為沒人能拒絕這個誘惑。


    “原本是想著留給後人的……”言晏搖了搖頭。


    采風使的到處插旗圈地，扶蘇是知道的，也知道言晏和並州想做什麼。


    隻是並州自己地盤都開發不完，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


    可是秦國有啊！


    那些老士族，那些新興的權貴，誰家沒點人，誰家沒餘糧？


    能在戰場上斬獲軍功的可都是帶著自己一村一族人上的戰場。


    想想烏江自刎的項羽為什麼不敢過江東，是不能嗎，是不敢啊。


    迴去了怎麼說，那些帶出去的江東兒郎的父母、妻子問：


    “項王，我的兒子呢？”


    “項王，我的丈夫呢？”


    項羽怎麼迴答？


    那可都是他的九族至親啊。


    現在也一樣，能夠得到大軍功的人，都是一族堆出來的。


    秦國給他們賜姓封爵，總有開疆擴土的自治權，他們有了姓氏，有了封地，真正的從黔首向貴族完成了階層的躍遷，那麼舍棄一些東西也是必然的。


    秦國怎麼來的，他們都很清楚。


    千百年以後，大秦崩塌，他們未嚐不能成為下一個秦國的開國之宗主啊。


    “殿下說，秦國有內鬥的趨勢，與其讓他們在內鬥中平白消耗大秦國力，不如將他們丟出去為華夏開疆擴土。”


    “至於能帶走多少人，走出什麼樣的路，那就看他們自己了。”


    “大周分封天下，諸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最後成就了一個大秦和並州。”


    “若是後世的並帝秦皇無能，被其他分封的諸侯覆滅，那也是後人無能，華夏依舊是華夏。”


    蒙毅繼續說著。


    這也是扶蘇勸動嬴政的原因。


    子孫無能，活該滅國。


    並州如此，秦國亦如此，那些被分封出去的家族勢力同樣如此。


    天下給你們了，怎麼做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第一批分封的有誰？”言晏好奇扶蘇第一批想丟出去的人有哪些。


    “王離！”蒙毅直接說出了一個名字。


    “……”言晏呆愣了一下，自己剛才還在想王離不堪大用，結果轉手，扶蘇就要把王離給丟出去。


    “王家會同意？”言晏疑惑地問道。


    王家可是當下秦國最顯赫的世家，王翦、王賁可都還是秦國軍中支柱。


    就這麼水靈靈的把王離丟出去，王翦和王賁能同意？


    “大小王將軍都同意了！”


    蒙毅笑著說道，扶蘇能說服王翦、王賁，其實整個秦國都是迷茫的。


    王離可是王家的嫡長子，是要繼承王翦、王賁的地位和爵位的，根本沒必要自己出去辛苦打拚，開疆擴土。


    “？？？”言晏也有些迷茫，王翦和王賁怎麼同意的，扶蘇拿刀架他們脖子上威脅他們了？


    “其實為沒什麼，太子殿下和丞相大人隻是給大小王將軍送去了三百美人。”


    “然後王老將軍老當益壯，王小將軍風采不減，所以……王家現在不止一位繼承人。”


    蒙毅憋著笑，不也知道這是誰想出的損招。


    得知消息的王離人都麻了。


    當然更麻的還是王賁，自己都三四十歲了，結果冷不丁多了幾個弟弟妹妹出來。


    所以王賁自己都顧不過來，哪有心情去管王離。


    更何況，自己也造出來不少小人，王離也不是唯一選擇了。


    爹疼小兒子是真的，更何況王離本身也沒達到王翦和王賁的期許要求。


    所以，丟出去吧，爵位留給小兒子，或者再看看將來誰更適合繼承王家家業。


    家大業大的王家不能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尤其是王翦和王賁都知道，等到秦國徹底收服了齊國之後，論功行賞，他們一門雙侯是必然的。


    王賁不需要繼承王翦的爵位，所以與其浪費，不如分家，獨立出去。


    言晏相通了其中的關鍵，也大概懂了王翦和王賁的想法。


    王家是要走世家貴族路線了，所以將王離外放是多一條路。


    而且扶蘇和熊啟都親自登門了，意思顯然也很明顯了，王家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現在的王家已經引起了秦王的忌憚，若是再不拆分，總有一天王家就要麵臨滔天大禍。


    新老兩任秦王給的體麵，王家還是要接的。


    所以，王離可以說是成了王家的棋子，也可以說是王家的另一條路。


    而對於秦國來說，將功勳卓著的王家拉出來，也能堵住其他人的嘴。


    連王家都如此了，你們難道比王家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