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黼在旁，也不做聲，隻打量著他的舉止，見這樣規(guī)謹(jǐn)認(rèn)真之態(tài)，雖遭驚遇變卻仍麵不改色的做派，極其眼熟。


    清輝料理妥當(dāng)，見趙黼仍站在跟前兒，便拱手行禮：“方才多謝世子殿下。”


    趙黼挑眉道：“你認(rèn)得我？”


    清輝道：“先前看見靜王爺叫過殿下。是以知道�！�


    趙黼才笑起來，因說：“你知道我是誰，我卻還不知你呢，你叫什麼？”


    清輝遲疑看他一眼，低低說了名字，趙黼道：“原來你就是白四爺?shù)男」�子？”說話間，又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清輝一會兒，笑說：“怪道眼熟，先前我竟沒想到，你果然跟白四爺有些相似�！�


    清輝似不願說及此事，垂頭默默走開數(shù)步，趙黼趕上，又問道：“對了，他們方才說你害了蔣勳，蔣勳是誰？有什麼典故？”


    清輝不答，半晌道：“能不能拜托殿下，此事不要對人聲張�！�


    趙黼問道：“你說的是你被人暴打這事兒麼？這是為何？”


    清輝仍不說話，趙黼歎了口氣：“你這孩子也是怪的有趣，方才被他們那樣打，卻硬是扛著一聲不吭，不過六爺也便是看在你這般有骨氣，才肯出來解圍的，倘若你鬼哭狼嚎的，六爺也隻在旁邊看熱鬧罷了。”說著便抱起雙臂，笑了幾聲。


    清輝掃他一眼，不知為何，雖然這人乍出現(xiàn)便救了自個兒，又是如此好脾氣好相與的模樣，可當(dāng)看著他時(shí)，心底都隱隱地有些怪異之感。


    細(xì)細(xì)琢磨，卻又說不上究竟是怎麼樣……若強(qiáng)要說，便是有些想要“敬而遠(yuǎn)之”似的，乃是一種說不清的本能而已。


    兩個人後院說了會子，趙黼便陪著清輝迴到廳內(nèi)，隻因他臉上畢竟有些青腫之處難以遮掩，便隻說不留神撞在柱子上而已。


    白樘看了會兒，也並未追問。


    而清輝看著趙黼在廳內(nèi)說笑如常，他同每個人都似遊刃有餘，委實(shí)叫人喜歡的很，可清輝卻覺著此人太過耀眼，耀眼到可怕的地步。


    後來，清輝無意中看到珍禽園中的雲(yún)豹，那大貓匍匐在草地之上，皮毛華美鮮麗異常，雙眼亦懶洋洋似的，然隻要有人背對而立，那優(yōu)雅的皮相底下，是能輕易撕裂獵物的鋒利爪牙，一招致命。


    像極了他眼中的趙黼。


    這種所感自不能對人言。


    故而方才在看見趙黼之時(shí)，清輝亦是下意識地想避開他……這自然絕非出自厭惡。


    不多時(shí)，三人來至興隆酒樓前，果然見前方圍著一圈兒人，嗡嗡哄哄地看熱鬧。


    馬車一停，季陶然先忙不迭地下了車，又接了清輝下來，趙黼早翻身下馬，三個人便擠到裏間兒。


    京兆尹早派人來看住了現(xiàn)場，幾個公差攔著百姓不許上前，捕頭也站在旁邊觀看，正忙亂中，忽地一眼看見了白清輝，便麵露驚喜之色，招唿道：“小白公子也來了？是不是要進(jìn)去瞧瞧呢？”不等白清輝迴答，便招唿公差放行。


    趙黼見狀笑道：“小白，你的臉麵可夠大的呢�！�


    白清輝也不理會他，季陶然卻道：“世子你大概不知道，上迴蔣統(tǒng)領(lǐng)的案子……”話未說完，就聽見清輝咳嗽了聲，季陶然忙又�？凇�


    趙黼聽到一個“蔣”字，早就留心，便隨口問道：“難道就是那個蔣勳？”


    季陶然雙眼睜大，才要問他是如何知道的，卻見白清輝身形一晃，雙眸猛然緊閉！


    季陶然早看見前方一團(tuán)紅，即刻醒悟，忙上前扶住清輝。


    趙黼也來到旁邊，見白清輝臉白如紙，便道：“好端端地怎麼了？”


    季陶然低聲道：“是我糊塗了，不該貿(mào)然讓他過來。清輝見血便暈�！�


    趙黼一怔，迴頭時(shí)候，卻見前頭的典當(dāng)行門口，竟灑著斑斑血跡，趙黼喃喃道：“人古怪，癥狀也更古怪。”因迴頭叮囑季陶然看著白清輝，他自己走到門口，探頭往內(nèi)看去。


    裏頭光線有些暗淡，卻仍一眼看見地上趴著一具屍首，身上鮮血狼藉，慘不忍睹，有一名仵作正蹲在旁邊驗(yàn)看。


    趙黼掃了會兒，又道：“如何我聽說死了兩個人，另一個呢？”


    捕頭看他舉手投足自有非常氣象，又且跟清輝一塊兒來的，便低聲道：“起初發(fā)現(xiàn)之時(shí)的確是兩個人，另一個經(jīng)查還未死，已經(jīng)抬衙門令救治去了�！�


    趙黼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人是誰，因何而死？”


    捕頭道：“是典當(dāng)行的掌櫃，乃是割喉而死�！�


    趙黼迴頭看一眼清輝，道：“怪不得竟這許多血呢�！�


    趙黼嗅的那血腥氣十分之重，便自抽身迴來。


    那捕頭跟著過來，因知道清輝無法近前，就也同他說了一迴，又道：“這個案子想是容易的，一來有個活口，等救治過來自然可知道端倪，二來，目前已經(jīng)有了疑兇了�！�


    季陶然忙問疑兇何人，捕頭道：“早上有鄰居看見，常在街頭的一個乞兒從這兒跑了出去，行跡十分可疑，如今正派人滿城搜找呢。”


    趙黼笑說：“聽來果然容易，既如此，咱們就先去罷�！�


    當(dāng)下季陶然扶著白清輝上了車，趙黼伴隨車邊走了一陣，說道：“小白這個癥狀倒是難辦，得虧不是我這樣經(jīng)常跟人打打殺殺的，不然可怎麼著？還沒等到砍人，自個兒已經(jīng)暈了，竟白給人送頭去不成�！�


    白清輝靠在車壁上，也不言語。


    季陶然雖喜歡趙黼說話風(fēng)趣，可又擔(dān)心他玩笑亂開，隻怕又惹白清輝不喜歡，因先看了清輝一眼，輕聲問：“好些了麼？”


    清輝合著眼睛，微微點(diǎn)頭，忽地問道：“這典當(dāng)行內(nèi)共有幾個人？”


    季陶然道：“我聽蓋捕頭說，有掌櫃跟小夥計(jì)兩人。”


    清輝道：“既如此，那個活口，便是小夥計(jì)了？”


    季陶然眨了眨眼，答不上來，外頭趙黼道：“不是，捕頭說那傷了的不是店內(nèi)夥計(jì)，倒像是個主顧�！�


    他答了一句，便道：“你既然身上不快，那就好生歇息，橫豎這案子已經(jīng)要告破了，且就不必勞神費(fèi)心了�！�


    正說著，便見一隊(duì)人馬匆匆打旁邊經(jīng)過，趙黼抬頭看去，卻見前方不遠(yuǎn)處，有兩名公差緊緊地抓著一個衣衫襤褸之人，那人滿身是血，正拚命掙紮。


    趙黼忙吩咐季陶然：“快別叫小白往外看……他們似是捉住那兇手了，嘖嘖，瞧這一身的血，自然是真兇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