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再問幾個問題。
09
外形巨大、被煙熏得黢黑的大教堂矗立在蘭斯市的正中,若隱若現,它的存在就像來自上天的責難。正午時分,迪特爾?法蘭克的天藍色希斯巴諾-蘇莎車在被德國占領者接管的法蘭克福酒店外停下。迪特爾走下車,抬頭瞥了一眼大教堂那粗壯的雙塔。原有的中世紀設計風格讓那優雅的尖頂頗具特色,要是沒有足夠的金錢是絕對造不出來的,所以說世俗的障礙能挫敗最為神聖的祈望。
迪特爾讓黑塞中尉開車去聖-塞西勒城堡,證實一下蓋世太保的確準備合作。他自己不想冒險,怕被韋伯少校再次拒絕。黑塞開車走了,迪特爾便上樓去了斯蒂芬妮的套房,昨天夜裏他把她安排在這裏住下。
一見他走進屋,她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欣賞著迎接他的一切——她的紅頭發散落在裸露的肩膀上,穿著栗色絲綢睡衣和高跟拖鞋。他饑渴地吻著她,兩手撫摸著她那苗條的身體,深深感激上天賜予他這個尤物。
“見到我讓你這麼高興,真是太好了!彼χf。他們在一起時說法語,從來都是這樣。
迪特爾吮吸著她的氣息。“哦,你倒是比漢斯?黑塞好聞,尤其是他整夜不睡覺,味道更糟!
她輕輕把他的頭發向後攏去:“你總是愛開玩笑?赡悴粫米约旱纳眢w保護漢斯吧!
“這倒是。”他歎了口氣,放開她,“上帝,我真累了!
“去床上吧!
他搖搖頭說:“我還得審訊犯人。黑塞一小時後就來接我。”他癱坐在沙發上。
“我給你拿點兒吃的。”她按了一下鈴,一分鍾後一個老年法國侍者敲了敲門。斯蒂芬妮知道迪特爾愛吃什麼。她要了一盤火腿片,幾個熱乎乎的麵包卷和土豆沙拉!皝睃c酒嗎?”她問。
“不,喝了酒我就會犯困!
“那麼,再來一壺咖啡。”她對侍者說,這男人走後,她便坐到迪特爾的沙發旁,拉起他的手!耙磺卸际前从媱澾M行嗎?”
“是的。隆美爾對我很是褒獎了一番!彼箲]地皺起了眉頭,“我隻希望我活得不辜負對他的承諾。”
“我相信你會的!彼龥]有詢問詳情。她知道,他想告訴她的自然都告訴她了,此外不會多說什麼。
迪特爾憐愛地看著她,不知道是否該把腦子裏想的事情說出來。這可能會破壞這愉快的氛圍——但還是應該把它說出來。他又歎了口氣說:“如果入侵成功了,盟軍會贏迴法國,那樣的話,你和我也就結束了。你知道的!
像有種突然的疼痛讓她身子一抖,她放開他的手說:“我知道!
他知道她丈夫在戰爭開始不久就被殺了,他們兩個沒有孩子!澳氵有其他家人嗎?”他問她。
“我父母在幾年前死了。我在蒙特利爾有個姐姐!
“也許我們應該考慮一下,把你送到那兒去!
她連連搖頭說:“不!
“為什麼?”
她躲閃著他的眼睛!拔译b是希望戰爭能夠結束!彼卣f。
“不,你不希望。”
她眼裏閃過一絲怒色,這很少見!拔耶斎幌M!
“你真有點兒一反常態!彼粺o輕蔑地說。
“你不能認為戰爭是一件好事!”
“要不是戰爭,你和我就不會在一起。”
“但是,那一切一切的痛苦呢?”
“我是一個存在主義者。戰爭讓人成為他們真正的自己——虐待狂成為施刑者,精神病患者組成勇敢的一線部隊,惡霸和受害者們有了最大限度發揮自己的機會,妓女也整天忙不停!
她很生氣。“這下可把我的角色說清楚了!
他輕撫她那柔軟的麵頰,用指尖碰著她的嘴唇。“你可是個官場交際花——還是個老手。”
她把頭轉到一邊!澳愀静皇沁@個意思,隻不過是順著調子瞎編,就像你坐那兒彈鋼琴一樣。”
他笑著點點頭,他可以彈上一點點爵士樂,這讓他的父親心灰意冷。比喻很恰當,他隻是在梳理著各種念頭,而不是表達某種確定的結論!耙苍S你說得對。”
她的怒氣散了,一臉很難過的樣子說:“你是說如果德國人離開法國,我們就會分開嗎?”
他摟著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這裏。她放鬆下來,把頭放在他的胸口上。他在她的頭上吻了一下,撫摸她的頭發!安粫l生這種事。”他說。
“你肯定嗎?”
“我保證!
這是一天內他第二次作出自己或許無法信守的承諾。
侍者帶著午餐迴來,魔力被打破了。迪特爾累得幾乎忘了饑餓,但他吃了幾口,喝完了咖啡。然後他又洗漱、刮臉,感覺好了很多。他正穿一件幹淨的製服襯衫時,黑塞中尉來敲門了。迪特爾吻了一下斯蒂芬妮,走了出去。
汽車避開剛被封鎖的街道,頭天晚上這裏又挨了轟炸,火車站附近的一整排房子被炸毀了,他們離開城鎮朝聖-塞西勒進發。
迪特爾對隆美爾說,審訊囚犯能讓他在入侵到來之前削弱抵抗力量,但隆美爾與所有軍事指揮官一樣,對這一承諾有所顧慮,也許現在正期盼著看到結果。不幸的是,審訊什麼都保證不了。聰明的犯人說起謊來讓人無法核實。酷刑難以承受時,他們還會用各種天才的方式自殺。如果某些抵抗組織的安全措施很嚴,那麼每個人對他人隻有最低限度的了解,有價值的信息很少。最糟糕的是,背信棄義的盟軍可能把虛假信息灌輸到他們腦子裏,因此,當他們在酷刑下終於屈服,招供出來的卻是欺騙計劃的一部分。
迪特爾開始調整自己的情緒,他需要徹頭徹尾的鐵石心腸和心機策略,他不能讓自己為即將施加給別人的肉體和精神的痛苦所觸動。重要的是這種辦法是否有效。他閉上了眼睛,感到微妙的寂靜沉入內心深處,那是一種熟悉的刻骨寒氣,有時會讓他想到死亡本身。
汽車開進了城堡的院子。工人在修理破碎的玻璃窗,填補被手榴彈炸出的大洞。在裝飾華麗的大廳裏,接線員們用那種恆久不變的聲調對著麥克風低語。迪特爾和緊隨其後的漢斯?黑塞大步走過東側翼一個個比例勻稱的房間。他們下樓進入戒備森嚴的地下室,門口的哨兵敬了禮,沒有再攔穿著製服的迪特爾。他找到那個標著“審訊中心”的門,走了進去。
在外間,威利?韋伯坐在桌邊。迪特爾喊了一聲:“希特勒萬歲!”致舉手禮,迫使韋伯站起來。迪特爾隨後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然後又說:“請你坐下,少校!
韋伯在自己的總部被人請坐,氣不打一處來,但他別無選擇。
迪特爾說:“我們抓了多少俘虜?”
“三個。”
迪特爾感到失望!斑@麼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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