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衝著我來的，”我耳語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凱瑟琳說：“請進(jìn)。”


    門打開了。“你見到哈特先生了嗎？”警官問道。


    “沒有啊，”凱瑟琳的聲音裏寫滿了誠實(shí)，“我沒見到，怎麼了？他不見了麼？”


    勒夫喬伊四下裏張望著，沒有迴答她。門又急匆匆地關(guān)上了。


    我從床底爬了出來說：“你能為一個餓鬼準(zhǔn)備一杯咖啡麼？我都忘了吃飯是怎麼一迴事了。”


    她為我倒了一杯咖啡：“如果你想吃東西的話，那還有熏肉和雞蛋。看起來世界上沒有一個人關(guān)心你啊。但是勒夫喬伊警官還是挺關(guān)心你的啊。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


    “他隻是在服從命令。弗林特仍然假裝在懷疑我，但我認(rèn)為他隻是不希望我把這些事捅給新聞界。沃爾夫的謀殺案已經(jīng)解決了，而我有不在場證明——”


    “解決了？”


    “是的，”我把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她，包括那起車禍，“圖釘?shù)亩春蜖澭Y的子彈，”我結(jié)束了這個故事，“將陷阱槍安置在書房裏。史密斯麵部的火藥灼傷痕跡就是事實(shí)。當(dāng)他被撞得慘不忍睹的時候，身上還帶著那把兇槍和陷阱槍。我們需要搞清楚的就是他到底是怎麼從書房裏出來的。馬裏尼說他知道辦法。史密斯就是兇手。”


    凱瑟琳皺著眉頭說：“但是羅斯，如果有人想要?dú)⑺�，如果馬裏尼對於車禍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那麼就有兩個兇手了。a是兇手，而你發(fā)現(xiàn)a又被b給殺了。我實(shí)在不喜歡這情節(jié)。”


    “我知道，我也不喜歡啊。這樣的一個可怕的兇手，有很大的概率就隱藏在我們的身邊，真是討厭。但是一個兇手的理論確實(shí)解釋不通。如果要了史密斯命的那個家夥也射殺了沃爾夫，那麼那個書房裏就發(fā)生了兩起不可能的消失。一個我還受得了，兩個我可怎麼辦……”


    我停住了嘴。腦子裏有個想法在攪和著。一件事情聯(lián)係起另一件事情，我努力集中思維，想辦法抓住那一點(diǎn)點(diǎn)頭緒。


    凱瑟琳說：“但如果馬裏尼知道史密斯是怎麼從書房裏出去的，那其他人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出去啊——羅斯，你怎麼了？”


    我沒有迴答，我根本就沒有聽到她的話。即使她是在坦白罪行，我也壓根一個字眼都沒聽到。我的想法就像火箭一樣，突然升空。


    “我——真——該死！凱瑟琳！隻有唯一的一個兇手，而且我知道——”我又停下了嘴，瘋狂地思考著，努力從思維的洪流中整理出可能性來。我根本就沒聽到門開的聲音。


    “你知道是誰？”凱瑟琳興奮地站了起來，全然不顧麵前的早餐盤。早餐盤裏的飯灑了一地。


    “是啊，”我說，“我知道誰想要史密斯的命，我知道誰射殺了沃爾夫，我知道——”


    “很好，”勒夫喬伊警官咆哮道，“誰幹的？”他在門口對我吼了起來。


    “走開，”我說，“做好你自己的事吧。我很忙。”我把他忘在腦後，“凱瑟琳，我要指出史密斯是怎麼從那房間裏消失的。弗林特肯定不會喜歡這個答案，除非我能——”


    “他肯定不會喜歡的，除非你現(xiàn)在就下樓來，”勒夫喬伊硬生生地打斷了我，“你們兩個都給我過來。他迴來了，而且他要集中所有人——”


    而就在那時，我明白了。當(dāng)我真的能夠接受史密斯並沒有殺害沃爾夫的事實(shí)，答案對於我來說，就唿之欲出了。


    我很想慶祝一番，事實(shí)上，我的確慶祝了，我吻了凱瑟琳。


    “我們已經(jīng)在這相擁而吻了，”我說，“這就是這出戲的最後一幕。”


    “你確定？”


    “確定，我當(dāng)然確定。一切都結(jié)束了。從此以後，我們可以放鬆了。來吧。”


    但是我錯了。當(dāng)我們走進(jìn)樓下客廳的時候，一股緊張的氣氛迎麵撲來，暗湧下隱藏著風(fēng)暴。


    所有人都在那兒。沃爾夫夫人穿著深藍(lán)色的袍子，看起來就像麥克白女士一樣，她嚴(yán)肅地坐在火爐前的高背椅上，她冷冷地掃了弗林特一眼，眼裏寫滿了厭惡。哈格德醫(yī)生則斜靠在壁爐架上，手插在口袋裏，嘴裏還叼著根未點(diǎn)燃的香煙——他一向樂觀而冷靜的自信表情，被一副陰鬱的愁容給取代了。弗蘭西斯·高爾特則表現(xiàn)得恰恰相反。一向嚴(yán)肅緊張的他，正安靜地站在一旁，眼鏡後方的眼珠，則在不停地左右晃動著。


    唐寧也在那兒，他軟軟地癱在另一把椅子上，頭上紮著白色的繃帶。他一臉憔悴，臉色比以往更加蒼白。道格拉斯、菲利普和倫納德站在右側(cè)的牆邊。斯科特像往常一樣心神不寧，而管家一向如撲克牌般不變的臉上，也依稀皺著幾個愁褶。倫納德則非常奇怪，他是這群人中間唯一一個看起來心情還算舒暢的人，他沒什麼緊張感，隻是小心翼翼地盯著周圍的每一張麵孔。


    塔克和瑞安站在圖書館的門口，看起來一臉正式，其實(shí)內(nèi)心裏都在打鼓。馬裏尼躺靠在低扶手椅上，他的長腿伸直了，像是在睡覺。他平時根本不會這樣的啊。


    房間的正中央，則懸掛著副探長那張可怕、憤怒而寫滿暴力傾向的臉，那張臉正對著壁爐前的眾人。“有人，”他說，“一直在撒謊。我們現(xiàn)在就要把他給揪出來。接下來我要一個個聽你們講故事。我會聽你們的故事，問你們問題，直到你們中的某個人露出馬腳。倫納德，從你先開始。去圖書館。”


    司機(jī)猶豫了一下，然後聳聳肩，轉(zhuǎn)身，走向圖書館的門。瑞安打開門，等他走進(jìn)去。弗林特站在那兒頓了一會，好像在等待有人說話。但是沒有人開口。接著他穿過房間。當(dāng)他走到門口剛要進(jìn)去的時候，馬裏尼睡醒了。


    “副探長，”他睜開眼，迅速說道，“等一下。”弗林特疑惑地轉(zhuǎn)過身來，他慢慢地坐起來，“在你開始聊天之前，有些事情我要——”


    然後有事發(fā)生了。對麵房間裏，就在我的視線邊緣，某個白色的東西移動了。我猛然把腦袋探了過去。在窗戶之間的桌上，一個插著白色水仙花的威尼斯玻璃花瓶立在那兒。而現(xiàn)在，那花瓶的半徑十五英尺內(nèi)沒有任何人，花瓶卻向前翻倒。


    一秒鍾之內(nèi)，花瓶就向前栽倒，摔成了碎片。時間仿佛凝固了，沒有人上前扶住花瓶，事實(shí)上也根本來不及，大家都離得太遠(yuǎn)了。


    接著，屋內(nèi)沉默了很久。接著弗林特打破了沉默。“所有人，”他命令道，“待在原地不準(zhǔn)動！”


    他急匆匆跑了過去，彎腰檢查著花和玻璃碎片。然後他起身站直，迅速檢查了下桌麵，手探著桌麵和牆。塔克也跑過去，跟他一起檢查。


    他忽然站了起來說：“菲利普，這些花跟早上的那些不一樣。你換的？”


    “我大概一個小時之前換的。”


    “大概是多久？我要確切的時間。”


    馬裏尼迴答：“接近一個半小時。就在我和副探長離開房間的時候，他剛搬著花瓶過來。”他望著塔克手裏捏著的三塊玻璃碎片說：“那是什麼？指紋嗎？”


    塔克沒有迴答，他轉(zhuǎn)身問菲利普：“換花的時候，你洗過花瓶了麼？”


    管家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是的，我洗過了。”


    得到這個答案，塔克看起來深受打擊。他呆呆地站在那兒愣著，一句話不說，隻是盯著手裏玻璃碎片發(fā)呆。


    然後弗林特說：“嗯，你說吧，到底是誰的指紋——”


    塔克的答案從他聲音的最底端浮了上來。


    “是史密斯的，”他說。


    那個不願意死的人，那個屍體上全是傷口的正躺在太平間裏等待解剖的家夥，又迴來了。


    第17章 謀殺藝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