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人群一靜，有個(gè)傻嗬嗬的家夥還往女娃那邊瞅，連聲問道：“在哪？我瞧瞧是哪個(gè)。”


    女娃太多了，他分不清。


    先說的少年就指給他瞧：“那不是！穿水紅衣裳的那個(gè)。你笨死了！其他女娃都是咱們村的，都認(rèn)得，就那個(gè)女娃子沒見過。”


    “噯喲！長得還怪好看的。”


    兩人旁若無人地將劉蟬兒品論一番，引得人都把目光投到她身上，小女娃尷尬極了。


    眼瞥見秦淼疑惑的神情和表妹尷尬的麵容，葫蘆憤怒了，對(duì)那個(gè)少年喝道：“老鱉，你瞎說啥？再胡說，瞧我不揍你！”


    老鱉，聽這名兒就知道是劉家的，不過不跟泥鰍一家，是泥鰍的堂哥，他二伯的第二個(gè)兒子。這家夥曬得膚色黝黑，加上身子壯實(shí)，跟葫蘆有得一拚。


    老鱉並不認(rèn)為自己說錯(cuò)了，隻當(dāng)葫蘆害羞，於是嬉笑道：“眼下不是，過幾年不就是了！”


    娃兒們都心領(lǐng)神會(huì)，轟然大笑起來。他們也不覺得老鱉有說錯(cuò)，隻當(dāng)葫蘆真跟表妹定親了，這麼玩笑也不算啥大事。


    葫蘆氣得逼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老鱉胸前衣裳，瞪眼道：“你再瞎說！真當(dāng)我不敢動(dòng)手？”


    老鱉嚇了一跳，雙手用力去掰葫蘆的手，一邊嚷道：“我咋瞎說了？她本來就是你媳婦。你們不是姑表兄妹親上加親麼？就算沒成親，我說說又能咋地，你就想打人？”


    先前那個(gè)傻嗬嗬的家夥幫腔道：“葫蘆，老鱉不過說了句大實(shí)話。你就算覺得難為情，也不能打人哩！”


    都定親了，說說有啥大不了的？葫蘆往常可不是這麼小心眼的。


    葫蘆怒道：“誰親上加親了？你敢胡說？”揚(yáng)起拳頭，作勢就要往他腦袋上砸——


    老鱉頭一歪，賭氣大叫道：“好了！我說錯(cuò)了！她不是你媳婦，是我媳婦。這總成了吧！”


    小娃兒們再次轟然大笑，笑聲直衝雲(yún)霄。


    嘴皮子上占便宜，這是他們吵架常幹的事。


    可是，這老鱉昏了頭，也不瞧瞧葫蘆那架勢，就敢占這個(gè)便宜，再說，這種便宜也是隨便能占的麼？


    葫蘆本來不準(zhǔn)備砸下去的，他看見板栗和泥鰍都上來勸架了，以為自己隻要說了沒定親的話，老鱉就會(huì)認(rèn)錯(cuò)。誰知這小子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於是毫不猶豫地一拳砸了下去——


    老鱉臉上就開了染坊。


    “嗷——”


    打人不打臉！老鱉怒了，不要命地對(duì)著葫蘆就衝過去，兩人打作一團(tuán)。


    板栗本來是要和泥鰍上前勸架的，聽見老鱉這麼說，哪裏還會(huì)勸：人家都占你家姐妹的便宜了，這要是不打一場肯定要被人罵孬種，又見老鱉的堂哥要上前幫忙，立即迎上去加入戰(zhàn)圈。


    泥鰍一個(gè)沒拉住，黃鱔也衝上去了；青山、黃瓜、黃豆、劉井兒當(dāng)然也衝上去了。


    餘者要麼是七扯八拉的親戚，要麼是拐彎抹角的朋友；又有跟葫蘆板栗要好，幫著他們的；也有幫著劉家兄弟的；或者是純粹起哄、想打架玩鬧的，都湊一塊混戰(zhàn)一氣。


    下人們都沒參加。這也是大家以往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否則事兒容易鬧大。


    不過，今兒這事也小不了就是了。


    張鄭兩家的娃兒朝夕練武，同村的娃兒自然會(huì)效仿，但如何能跟有武師傅指點(diǎn)的葫蘆他們比？


    因此，葫蘆和板栗他們就占了上風(fēng)，打得那些男娃鬼哭狼嚎。但農(nóng)家的娃兒向來皮實(shí)，都有一股狠勁，因而也不是沒有一拚之力。


    許是出於同情弱者心理，好些人就上前幫劉家兄弟；又有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叫嚷著，要老村和新村決一死戰(zhàn)，於是剩下的全參與進(jìn)來了，連四五歲的娃娃也不甘示弱，除了泥鰍和李家的文武全才四兄弟。


    泥鰍一向跟葫蘆板栗要好，且劉家跟鄭家可是親戚——泥鰍的親姑姑嫁給了鄭老太太娘家侄兒，也就是大舅奶奶的小兒子——這時(shí)也不知幫誰，拉又拉不住，急得滿頭大汗。


    堂兄弟他是管不了了，想著先把自家親弟弟拽出來再說，於是上前扯黃鱔。


    那青山是個(gè)憨實(shí)的娃，他剛跟黃鱔對(duì)打一氣，見泥鰍上來了，以為是來相助的，便不管不顧一拳砸在他胸膛上。


    泥鰍差點(diǎn)沒背過氣，哀嚎道：“青山叔，甭打我呀！我不是來打架的，我是來拉黃鱔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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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0章衝突（二）


    青山見這一拳打得忒容易，也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問道：“真的？”


    就這麼一愣，就被人從後邊揍了一拳，還推了一把，往前一個(gè)趔趄，撞在板栗身上，氣得大罵不止。


    扁頭扁腦的劉井兒跟頭小牛犢子似的，正跟人鬥得起勁，眼瞅見板栗被青山撞了一下，一個(gè)不防頭，挨了背後一個(gè)小胖子踢一腳，忙衝上去攔腰抱住胖子，雙臂一較勁，將人“噗通”一聲扔進(jìn)池塘。


    那小胖子也是沒防備，在池塘裏咕嘟吞了一口髒水，方才冒出水麵，腦袋上頂著一棵菱角秧子，還開著秋後的小白花，帶胡須的水藤掛在肩頭，那水滴滴答答順著胖臉往下流，模樣十分可笑。


    他一把扯下頭上的菱角秧子，瞪眼衝塘埂上喝罵道：“是哪個(gè)？哪個(gè)狗娘養(yǎng)的把龜爺爺推下水的？”


    龜爺爺名叫玄龜，是泥鰍的堂哥，他大伯的二兒子。


    塘埂上混亂一片，沒人理會(huì)玄龜。


    他又亂罵一氣，有個(gè)娃兒就高聲道：“是劉井兒。”


    這小胖子氣勢洶洶地爬上岸，拖著一身濕衣裳要找劉井兒算賬，一邊罵道：“王八蛋，你一個(gè)下人也敢打人？老子……”


    板栗迎上去就給了他一拳，迴罵道：“你自個(gè)就是隻小王八。井兒叔才不是下人哩！老子就打你個(gè)龜孫子。”兩人遂鬥在一處。


    劉井兒是張家大管家劉黑子的小兒子，跟板栗隻差幾個(gè)月。


    當(dāng)年，因鄭氏生了雙胞胎，那奶水不夠，板栗和小蔥都吃過井兒娘的奶，可以說，劉井兒算是他奶兄了。又因井兒大哥大姐最早跟在張槐和鄭氏身邊伺候，板栗他們就尊他做長輩，喊他井兒叔。


    劉家除了大兒子劉黑皮是賣身給張家外，其他人都是自由身，就連閨女葡萄嫁人後，張家也把賣身契還她了，這情分自然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