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見了她,依舊溫和地笑著招唿道:“淼淼,你昨晚跟小蔥一塊陪蟬兒了?噯喲!這眼睛腫的,可是沒睡好?”
秦淼忙道:“睡得還好。就是……”
她說不下去了,昨天哭了好幾場,這眼睛可不就腫了,隻是這話不大好說出口,便忍不住去看葫蘆。
一夜過去,葫蘆精神好了許多,正雙目炯炯地望著她。
秦淼眼圈又紅了。
劉氏見狀,忙道:“淼淼,你來,幫我把這窗子推開,這屋子悶的很!
秦淼慌忙答應一聲,低頭擦了一把淚,過去窗邊,推開半扇窗戶,讓夏日早晨的清新氣息透入。
窗外帶露的樹葉和花草清新碧綠,村路上走來牽牛的老漢和扛著鋤頭的大叔,見人就打招唿,旁邊院落裏更傳來雞鳴犬吠,以及小兒哭喊、大人喝罵聲,山村已經蘇醒過來。
小蔥也進來了,幫著挽起窗簾,笑問葫蘆道:“葫蘆哥哥可好些了?想吃啥就跟我說!
劉氏愛憐地看著葫蘆道:“你這不是饞他麼?這時候怕是還不能吃別的東西。”見兒子看向站在一旁的秦淼,忙把碗遞給她,“淼淼,你來喂,我還要看看青蓮去。這娃兒一大早吵著要上他哥哥這來。我哄了半天,說天熱,擠一個屋子不好,他也不聽。迴頭我把他挪迴家去養!
秦淼急忙接過碗,說嬸子隻管去忙,她和小蔥師姐在這看著呢,她爹等會也要來了。
於是,劉氏便出去了。
葫蘆看著秦淼紅腫的眼睛,想說什麼,又怕勾起她的心思,便望望門外,開口問道:“怎麼……隻有你們?黃瓜他們哩?也不來看我,這麼沒良心。還有板栗,我昨兒好像聽見他的聲音了……”
他聲音低沉嘶啞,十分虛弱。
不等秦淼迴答,小蔥便搶著道:“黃瓜他們也受了些傷,是我逼他們迴去好好歇著的。我哥剛迴來,好些事要交割,見這兒有我們照應,他就去忙了,說是等有空就來看你。”
秦淼急忙附和道:“對,對!板栗哥哥可忙了……嗯,忙得很……”一邊對葫蘆掩飾地笑了一下。
昨晚小蔥就囑咐她,不能在葫蘆麵前透露板栗打死人的事,免得他擔心。她記著這個,便幫小蔥說話。
誰知她是個性子直、不會拐彎的,不說還好,這麼欲蓋彌彰地一說,又裝模作樣地對葫蘆笑,殷切地催他吃粥,葫蘆反倒疑惑起來。
小蔥無語地望著她,心裏直搖頭:這麼個透明人,想讓她把謊話說圓了,還真是難為她!
葫蘆便問小蔥道:“昨兒後來咋樣了?”
小蔥笑道:“還能咋樣?先是老鱉來了,後來玄龜他們都來了,都幫著打惡霸。我哥也正好迴來了,再後來秦伯伯和周爺爺他們也都來了,那人就不敢囂張了!
秦淼也開心地說道:“葫蘆哥哥,你不知道,老鱉哥哥一來,一拳打在那個混世魔王臉上,把蟬兒師妹從他的魔爪下給救出來了。板栗哥哥更厲害,可惜被那個洪少爺趕來擋住了!
小蔥捏了把汗,生怕她說漏了,便道:“總之,這迴那個混世魔王是甭想再留在書院了——書院是一準要趕他走的。對了,老鱉昨晚還來看你了!
葫蘆點點頭,沉吟道:“按大靖律,這鬥毆一般罰笞刑四十,毆人致傷的,杖六十。像我這樣重傷的,他們罪加二等。但自古民不與官鬥,就算咱們告了,這些刑法也隻會落到胡鎮的奴仆身上。便是落在他身上,他們也自有辦法贖免開脫。這虧咱是吃定了。好在書院肯定會趕他走,這就是萬幸了,總算替清南村送走一個禍害!
他覺得身體內的疼痛,如蛛網般牽扯周身百骸,遂竭力咬牙忍耐,將萬般的不平,都壓在心底。
小蔥見他分析的門兒清,心裏五味雜陳。
秦淼則又要掉眼淚——板栗哥哥打死人了,可怎麼辦?
小蔥警告地瞥了她一眼,不令她再說,另說了些高興的事兒給葫蘆聽。
因她惦記著板栗的事,恰好秦楓也過來幫葫蘆複診,她便推說要去看劉蟬兒,匆匆帶著小草走了。
民不與官鬥,若是官一定要欺壓民呢?
早飯後,張槐和青木立即匆匆趕去書院,求見周夫子。
昨晚,他和青木先去拜訪周夫子,告知胡老大已死之事,商議了一個時辰,然後又去蘇文青家,密議到四更天才迴鄭家。也未敢驚動家人,悄悄瞇了一會眼,一大早就又到書院來了。
鬆濤居廳堂內,幾位夫子分坐兩旁,田清明老夫子也在。蘇文青等幾個暫代書院管事的書生侍立在他們身後,張槐與青木坐在下首小凳子上。
眾人才說了幾句話,就見洪霖帶著胡鎮來了。
胡鎮臉上貼著黃色膏藥,嘴角也腫起,擦了些紅色的藥膏,看上去十分可笑。
兩人恭敬地給幾位夫子見過禮後,洪霖便退向一旁,站在蘇文青身邊。
周夫子眼神犀利地盯著胡鎮道:“胡少爺生於繁華京都,曆經富貴權勢,此處山野之地,不適合胡少爺滯留,這就請迴吧!”
胡鎮仿佛早有預料般,神色甚為平靜,點點頭道:“老大人要趕晚輩走,晚輩無話可說。隻是在走之前,還要了結一樁官司:張家大少爺打死晚輩身邊長隨,若是就這麼算了,豈不是草菅人命……”
周夫子眼神一凝,盯著他不語。
第146章我兒子哪兒也不去!
張槐霍然起立,死死攥住拳頭,咬牙怒視他;青木麵色比平常更加沉了三分。
田清明大怒道:“爾無故生事,挑起這場紛爭,安敢反咬一口?”
洪霖也喝道:“一個長隨,死了就死了。‘民不舉,官不究’,此事你無理在先,不息事寧人,還敢再鬧?”
胡周麵色不忿,對幾位夫子道:“是晚輩多嘴,見那鄭葫蘆戴了綠帽子,調笑幾句,這才打起來,這事是晚輩不對在先。但他們那麼多人,後來更是來了幫手,晚輩也是吃了大虧的。這就不說了,那張板栗來了,一棒子打死胡老大不說,還要取晚輩性命。若不是洪五少爺攔住,晚輩這會子怕是已經見閻王爺去了……”
說著,眼睛居然紅了,嗓音也哽咽起來。
他是真的怕,一想起當時的情形,他就心有餘悸。
張槐厲聲道:“不是你先生事,怎會打起來?不是你先把葫蘆打得生死不知,他們怎會還擊?”
胡鎮梗著脖子道:“少年人,誰沒打過架?張板栗跟鄭葫蘆在清南村就沒打過架?誰會像你兒子那樣把人往死路上送?”
周夫子揮手製止張槐,盯著胡鎮寒聲問道:“你可想好了?”
胡鎮隻覺得老夫子眼眸深處有些不明意味,令他十分不安,但一想到板栗當時逼殺他的模樣,還有昨晚在醫館受到的冷遇,心中戾氣就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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