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把狗腿刀拿在手裏掂了掂,淩空揮了幾下,咧嘴一樂說:“這刀比柴刀好用多了。”
出發這天,天氣非常好,我們起了個大早,吃過早飯後打車來到約定的城南車站,盧子嶽已經先到了,並且買好了八點一刻去茶山縣的車票。從我們這,到茶山縣大概要三個小時,然後再轉車去一個名叫元慶的地方,從那裏進山,爬上將近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達裏坳村。
據說裏坳村以前是個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隸屬茶山縣,位處大山深處,不通車,非常偏僻,五年前因為修水庫淹了進村的土路,政府把莊村的村民全都遷了出來,從此裏坳村成了荒村,除了專愛往荒郊野外跑的那些驢友,幾乎沒人願意繞上幾個小時的山路去那個鬼地方聽鳥叫,也不知老石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中巴車一路載客,停停走走,浪費了許多時間,到達元慶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我們找了個小飯館吃中飯,順便向老板打聽進裏坳的山路,雖然來之前已經仔細詢問過肖肖同事,並畫了簡單的地圖,但畢竟誰都沒來過,光憑那張粗陋的手繪地圖,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對路的。
按飯店的老板的指點,我們沿著馬路向北走了大概一公裏,看到一條河,過了橋,左拐進入一條水泥路。水泥路依河而建,不寬,僅能容一輛小車單行,左邊是河,右邊貼著山體,河對岸是陡峭的崖壁,不是很高,但已然讓人有了踏入深山的感覺,感覺陰森森的。
二十分種後,水泥路到了盡頭,一所水電站出現在眼前,再往前,則是一條蜿蜒向上的羊腸山道,山道可以看到盡頭,目測約莫六十多米高,爬完這段羊腸山道,就是水庫,沿著山路繞過水庫,就差不多進入大山腹地了,接下來的路,會十分艱難。
好在有路可循,一路上盧子嶽和我都在留心腳下,希望能發現有老石留下的蛛絲馬跡。遺憾的是,一路走來,我們都沒能發現路上有人走過的痕跡。
等到終於看見裏坳村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山裏的天黑得早,現在又是冬天,才過五點,就已經昏昏蒙蒙了,此時的裏坳村就像被罩在一層半透明的黑紗中,朦朧的視野並不妨礙一觀這座廢棄山村的全貌:一個被群山包裹的荒涼小村,稀稀拉拉的農宅,依稀可辨的荒田和小道,參天老樹,搖搖欲垮的窩棚,一條兩岸長滿灌木的溪流自西向東蜿蜒流過。
“真像世外桃源。”肖肖感歎。
“我以為你要說陰森森的。”我笑著說。
“還好吧。”肖肖看著山窩裏的荒村,說,“就是有點安靜得過分。”
“山裏當然就是安靜嘛,不過到了晚上就不安靜了。”阿水說,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什麼怪叫都有。”
“見識過啦。”肖肖笑著說。
“小侄媳婦,你膽子比男人還要大。”阿水對肖肖是由衷敬佩。
“那阿水,比起你怎麼樣呢?”肖肖打趣阿水。
“那就差不多了。”阿水支支吾吾,怪不好意思。
“走吧,天就要黑了,看村子不大,如果老石來了這裏,估計就呆在哪家農宅裏,趕緊找找看。”盧子嶽說。
“還是先紮營吧。”我說,“天就要黑了,把帳篷搭起來再說。”
“搭帳篷?”阿水像是十分不解,看我眨巴眨巴小眼,指指腳下的村子說:“不是有那麼多房子嘛,隨便找個住就是了嘛,費那些事。”
“沒聽說過麼,老宅鬧鬼,老樹成精,這些廢棄的房子你也敢住?”我說。
阿水嚇一跳,連連擺手,“還是搭帳篷。”
我們在村口溪邊找到塊空地,露營正合適,放下行囊,我和盧子嶽開始搭帳篷,肖肖和阿水則去撿了些幹柴,以備晚上生火用。等一切弄好,天已經完全黑了,阿水把篝火生了起來,肖肖從包裏拿出方便麵,架起湯鍋煮了,吃過晚飯,盧子嶽在附近走了一小圈,迴來後說:“還是明天找吧,現在天黑,不方便。”
“也許老石看到篝火會自己過來。”肖肖說。
“但願如此了。”
時值夜裏九點多,裏坳村已完全被黑暗吞沒,即便近在咫尺,也壓根看不出一丁半點村莊的輪廓,篝火之外,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就是腦瓜頂上——繁星密布的黑色天幕,沒有月亮,星星霸占了全部的夜空。
“好漂亮。”肖肖仰頭看著天,“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流星。”
結果流星雨沒看到,半夜時分,天氣忽然驟變,先是刮起了風,接著下起了雨,雨打在帳篷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
“這不像下雨吧,葉茂。”肖肖扭過脖子問我,她身體在睡袋裏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麵。
我撐起半個身子,把耳朵貼在帳篷上仔細聽了聽,“是雪豆子,下雪了。”我說。
“下雪啦?”肖肖看上去很興奮。
“是啊,上半夜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下雪了。”我皺著眉頭說。
“那多好,山裏下雪多美呀。”肖肖顯然已經忘記此次出行的任務,完全當作戶外遊了。
“雪要是下大了,迴頭我們出不了山,看你還高興不?”
“幸好帶的口糧多,就算被封個三、四天,也不至於餓肚皮。”肖肖說。這倒是,介於上次進山差點餓死的經驗,這次出發前,肖肖備足了口糧,光方便麵就帶了大半箱,分攤在四個人的包裏,倒也不重,還不算上其他諸如火腿腸、餅幹、牛肉幹等零食,可以說,這次出來,除了帳篷睡袋,最大的負重就是食物了。
雪豆子下了大概有半個小時,劈裏啪啦的聲音消失了,轉為如蠶食桑葉般沙沙的聲響,接著,帳篷頂上忽然傳來嘭的一聲響,隨即又是一聲,很快,嘭嘭嘭的聲音便不絕於耳起來,像有人把大朵大朵的棉團故意砸在帳篷上,想必此時的帳篷外,雪已經下得不可想象的大了。
這樣的雪如果持續下上一夜,帳篷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迴頭別壓塌了。我暗暗想,拉住睡袋將身體往裏一縮,連腦袋也一起縮進了睡袋裏。
清晨醒來,我從睡袋裏探出頭,一股冷冽的氣息頓時撲麵而來,帳篷裏冷得就像冰窖,空氣仿佛被凍住了,一吸氣,甚至可以聽見細微的破裂的聲音。
“好冷啊。”肖肖也醒來了,看見我睜著眼,裹著睡袋滾到我身上。
“哇,壓死了,快下去。”我憋著氣叫。肖肖咯咯笑著,一滾身,下去了。
“阿茂。”這時候阿水在外麵叫了我一聲。
“嗯?”
“醒了吧?”
“醒了,這就起來。”
“外麵好大的雪啊。”阿水說。
“多大啊?”肖肖問。
“小侄媳婦,你出來就知道了,大得不得了啊。”
出了帳篷,才知道昨晚的雪居然下得有多大,無處不是一片白茫茫,整個世界仿佛已然被雪掩埋了一般,地麵上雪的厚度足以淹至小腿,踩在上麵,發出誇張的咯吱聲,我遠眺才一會,就感覺雙目隱隱作痛。天空依舊陰沉,烏雲低垂,沒有一絲風,雪隨時可能再下。
阿水蹲在一旁生火,昨晚的篝火已經被雪完全掩蓋,阿水重新把篝火餘燼挖了出來,用還算幹燥的柴火重新把火生了起來。不一會,絲絲青煙自他頭頂升起。
“阿水,盧子嶽還沒起來麼?”我問阿水。我們一共帶了兩個雙人帳篷,昨晚他和盧子嶽睡一個。
“起了啊。”阿水的眼睛被煙熏了,用手揉著,四下看了看,說:“他不在啊?”
溫馨提示:按 迴車[Enter]鍵 返迴書目,按 ←鍵 返迴上一頁, 按 →鍵 進入下一頁,加入書簽方便您下次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