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黃氏看薑桃這樣,忙伸手給她捋著背順氣,說:“咋的,這茶燙嘴啊?”
薑桃咳嗽了兩聲,道:“衛夫人說的不是讓你真的打他,而是說……唉,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和你說。你真的打他了?那麼大個小子任你打,打出毛病來怎麼辦?”
黃氏說哪兒能啊,“我又不傻。”
薑桃這才放心一些,又聽她接著道:“他當然不肯讓我打,聽說我要打他,還想跑呢。剛進門就讓我一隻手給按倒了,然後我就拿竹板子抽他屁股。屁股肉厚嘛,肯定打不壞的人的。”
“這……哪來的竹板子?”薑桃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迴去的時候我去買的,我家附近就有個篾匠,家裏啥都有。我買了一捆手掌那麼寬的,打完三根他就老實了。其他的我也沒扔,還在家裏呢,下迴還能用上。你家孩子都乖,不然我也買一捆送你。”
薑桃連忙擺手拒絕,“就是不乖我也用不著。”
黃氏點頭說也是,“你這細胳膊細腿的,肯定是打不動人的。不過你說的衛夫人說的不是讓我打他是啥意思?”
薑桃就把自己理解的意思給她說了。
黃氏一拍腦袋,哈哈笑道:“原來衛夫人說的是這個意思啊,要不說你聰明呢,我就沒想到那麼複雜的。不過也算錯有錯著吧,我家子玉現在真是乖得沒話說。”
她這當娘的都想的這麼開了,薑桃也就不勸了。
送走黃氏之後,薑桃立刻就去了廂房和薑楊說了。
薑楊一直是個比較克製的人,自打愛說話刺人的毛病被薑桃說好了以後,他話少了,人也看著沉穩了。
但聽到這個事兒他也是忍不住笑起來,笑了好一陣才道:“這頓打他吃的不冤枉。我現在是真的能說一點兒也不怪他了,過去的事就此揭過。”
薑桃也跟著彎了彎唇,但又道:“我和秦夫人的交情是我們的交情,一碼歸一碼的,你不必看著我的麵子委屈自己。”
薑楊搖了搖頭,說:“真沒有。他前頭都沒害到我,反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初一那天來給我道歉,還讓我刺了一頓,吃了癟還說不出。如今又挨了他娘一頓好打,我雖不是什麼寬宏大度的人,但到了這會兒真的是半點氣都沒有了。”
薑桃看他沒說假話,又看了看他書桌上堆成小山的書,說:“那你先看書,我去給你燉湯。”
初一的時候薑楊在蘇宅和衛家待了大半天,初二他們一家子迴槐樹村吃了個午飯,然後薑楊就專心看書,一步都沒有再出過房間了。
薑桃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接著燉補湯。
但是雞湯骨頭湯什麼的都燉了月餘了,她自己聞著都沒胃口,想著薑楊應該比她還反胃,就去找了衛夫人一趟。衛夫人家裏都是讀書人,說到如何溫和地進補,她算是半個行家。
她給薑桃推薦了幾道藥膳湯,工序雖然繁瑣一點,但效果肯定比單純地吃一般的湯水好。
薑桃照著方子,買了食材和藥材,燉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她去灶房看了看火,估摸著還要一段時間才好就出了來。
沈時恩正在天井裏劈柴。
從黃氏來找薑桃說話的時候他就在劈,劈了半個多時辰,旁邊劈好的柴火都堆成小山了。
大冷天的,他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薑桃見了就心疼道:“難得過年可以休息幾日,這麼累做什麼?家裏的柴就沒缺過,你歇著吧。”
沈時恩放了斧子對他笑道:“話是這麼說,但是我也沒事做。閑著反而難受。”
他和薑桃同樣是閑不住的,薑桃也正覺得過年這幾天既沒有親戚要走動,又不能去繡坊開工,覺得怪沒勁的。
兩人說著話就進了屋,沈時恩看薑桃百無聊賴地又把繡花冊子拿出來看,就問她:“要不要出去玩幾天?反正家裏也沒什麼事情,小南和阿楊都大了,還有蘇師傅照看著,咱們離開兩天也沒事。”
薑桃聞言眼睛就亮了。
她當然想和沈時恩出門玩了。
兩人自打成婚後就是幾乎隻有晚上能相聚,白天各有各的忙。
而且一家子住在一起,熱鬧是熱鬧,兩人的獨處空間就被壓縮得很小了。
當然她不是說和弟弟們住在一起不好,但是新婚燕爾,二人世界,還是很讓人向往的。
不過向往歸向往,她轉頭看了薑楊所在的廂房一眼,說:“還是先不要吧。阿楊二月就下場了,我去了外頭也不放心。他天天這點燈熬油的,要是病倒了……唉,算了算了,往後有機會再說吧。”
正好薑楊出屋子添茶,聽到他們正在說話便調轉了方向,進屋道:“不用有機會再說,後頭府試在府城,那裏沒什麼好玩的。但是院試在省城,我聽說省城比咱們這兒可熱鬧多了。到時候你和姐夫一道去,在省城好好玩。”
薑桃一聽就笑起來,薑楊的這想法和她不謀而合了。她本來就不放心薑楊一個人去外地考試的,到時候自然是要跟去的。沈時恩肯定也不放心他們,也得跟著去。
她正準備接話,卻聽天井裏傳來一聲響亮的嗤笑聲。
“沒想到楊哥兒進城一年口氣都變大了,這縣試還沒考呢,就已經說到府試、院試了。”
薑桃認出這是大伯娘趙氏的聲音,臉上的笑立刻淡了下去。
她對著薑楊抬了抬下巴,讓他迴屋接著看書去,她自己則起身去見趙氏。
“大伯娘怎麼過來了?”
自打搬進了城,薑桃就沒怎麼和其他兩房糟心的親戚來往過了。初二那天她雖然迴了一趟槐樹村,但那也是趙氏和周氏迴門的日子,就也沒碰上。
趙氏挎著個籃子,笑盈盈地道:“這不是過年嘛,你們這當晚輩的沒來我家拜年。我這當長輩的卻不能不念著你們,這不是給你們來送點吃食?”
這話說的夾槍帶棒的,可不算好聽。
不過薑桃早就習慣了,也不惱,隻笑道:“大伯娘這話說的有趣,我是外嫁女,按著規矩隻要迴門去給爺奶問個安。我迴去了啊,那不是沒見著你和二伯娘嘛。阿楊是特例,去年秋天才臨時知道可以下場科考,正在念書的緊要關頭,爺奶都讓他安心看書的。再說我要是真上門去拜年了,你和二伯娘還得給我們阿楊和小阿霖壓歲錢,去年你們兩家都過得不容易,我可不舍得讓你們破費。”
趙氏早就知道薑桃從前鵪鶉似的模樣是裝出來的,也領教過她的伶牙俐齒,但沒想到過了一年,她說話越來越刁鑽了——聽聽她說的什麼話,什麼叫“知道你們兩家過得不容易”,這是戳她的心窩子啊!
去年他們大房分家後沒多久就搬到了城裏,但是賣光了分家得來的田地,家裏又有個讀書的薑柏,趙氏捏著那小幾百兩銀子可不敢像薑桃這麼闊綽,茶壺巷的房子一買就是七八十兩。
她花了五十兩買了間縣城邊緣的老房子。
本來想著隻是過渡的,等薑柏考中個秀才,一家子自然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但是天不遂人願,薑柏過了院試之後春風得意,和同窗喝多了酒吹了冷風就病倒了,後頭的考試都沒能去參加,更別說中什麼秀才了。
後來一直到天熱了,薑柏的病才慢慢養好了,結果沒多久就地龍翻身了。
他們家的房子本就老舊,刮風天會漏風,下雨天會漏雨,遇上地龍翻身那是塌得連個能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得了衙門那不頂用的十幾兩補助,趙氏扣扣索索地又拿出了幾十兩老本。
那時候地龍翻身剛結束,到處都是修繕房子、蓋房子的人家,會幹這些的工人不夠用,連帶著泥料、磚瓦的價格都上漲了。
像薑桃這樣的當然不在乎,加了銀錢加急,半個月不到就住上了新房子。
趙氏可舍不得那個銀錢,厚著臉皮帶著一家子迴槐樹村住了幾個月,等到年前蓋房子的價格下去了,她才雇人把城裏的房子蓋好。
也正是因為離開了縣城幾個月,鄉間消息閉塞,她過完年才知道薑桃辦了好大的繡坊——薑桃的繡坊雖然早就成立了,但就那十來個人,如果不是住在縣城繁華的地方,又買過芙蓉繡莊的十字繡的,根本不知道她的小繡坊。
趙氏住的偏遠,人又摳搜,之前就一直不知道。
迴了城裏,聽說薑桃靠到了縣官夫人這棵大樹,解決了幾十家人的生計問題,趙氏心癢得不成了,就等著過年的時候好好拉攏拉攏薑桃,好讓她跟著一道發財呢!
但是她沒想到薑桃壓根沒想過去他們家走動,她在家等的花兒都謝了,眼瞅著都要到上元節了,薑桃人影兒都沒有。她就隻好打聽了薑桃家的位置,親自尋了過來。
進門前,趙氏還告訴自己,她此行是來修補關係的,不管薑桃說什麼,她都不能對著財神爺生氣!
但是她這人素來是沒什麼城府的,一進門就聽薑楊在說什麼府試、院試的,說的好像吃飯穿衣一般簡單,想到自家兒子去年那沒下場就砸了的考試,腦子一熱就開始說瞎話了。
不過很快趙氏的理智迴籠,她忙強笑著描補道:“你這孩子這話說的,好像我這當大伯娘的特地趁著大過年的來找你麻煩一樣。我是真好心,想著你們爹娘不在身邊,家裏也沒個長輩,特地來看看你們的。”
“原來是這樣啊。”薑桃饒有興味地笑了笑。
沈時恩看了薑桃一眼,他雖然沒怎麼和薑家人相處過,但也是知道趙氏不是什麼好東西。若不在他眼前,他管不到就算了,他眼下在家,自然不能看著薑桃被人欺負了去。
但是還不等他開口,薑桃就對他笑道:“二哥不是還要劈柴嗎?你先去劈著,我和大伯娘說會兒話。”
沈時恩一看她狡黠的笑容就明白了,她這是要拿趙氏消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