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論賽結(jié)束後林桉找方好談了談，大體內(nèi)容就是希望她繼續(xù)在辯論社待下去。


    幾個人六月就都要大學(xué)畢業(yè)，而辯論社又是他們一手創(chuàng)建起來的，不管怎樣，還是希望它能走得更遠(yuǎn)更好。雖然是否留在楓大讀研還並未可知，但肯定也騰不出那麼多時間和精力留在社裏了。


    聽完全部的話之後，方好摩挲著手裏的咖啡杯，垂眸思考了一會兒，點頭說好。


    林桉把裝著提拉米蘇的盤子往她麵前推了推，露出了微笑，“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來問我。”


    方好拿起小勺挖了一口蛋糕放進(jìn)嘴裏抿了抿，冰冰涼涼的。其實比起提拉米蘇，她還是更喜歡吃慕斯。


    “那我迴頭就去辦這件事，”林桉說。


    “用我和你一起去嗎？”方好問。


    “不用，知道辯論社的誰還不知道你呢，”林桉再次輕車熟路的笑，“好好準(zhǔn)備最近的招新吧。”


    往後的日子裏雖然略略有些力不從心，但方好也努力兼顧到了兩頭，雖然有點累，但她甘之如飴。


    在同時忙碌著作業(yè)和辯論社大大小小事宜的同時，秋天好像一眨眼就從指頭縫裏溜走了。


    楓欒的冬天是一種很奇怪的濕冷，已經(jīng)在這裏待過一年的方好實在是深受其害、苦不堪言。於是不忙的假期，她就跑迴臨祈去住，雖然隻是好了一點，但到底是從小到大都住著的地方，適應(yīng)能力也更強(qiáng)些。


    以前宋聞歸不怎麼喜歡冬天，可自從他發(fā)現(xiàn)進(jìn)入冬天後方好開始每周往家跑，幾乎每周都能抽出時間見麵之後，就突然喜歡上了冬天。為此他還特意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s：我愛冬天！」


    底下很快多了一條評論：「。」


    毫不知情的宋聞歸還樂顛顛的給方好迴複：「冬天很不錯吧！！」


    方好實在是不忍心打擊他的積極性，隻好違心迴答：「是的」


    聖誕節(jié)那天正好是周五，街上洋溢著快樂的氛圍。每家商鋪門口都放了一棵聖誕樹，上麵的小彩燈在寒風(fēng)裏輕輕的搖晃著。


    下午正好沒課，辯論社的事情也已經(jīng)解決完畢，方好中午就乘車迴了家，準(zhǔn)備著晚上的約會。


    是的，約會。


    方好坐在房間裏，往桌子上的小禮盒裏塞著東西：之前辯論賽的獎牌一直忘記給他，這次別忘了；一副斷斷續(xù)續(xù)織了好幾個月的手套；幾顆他愛吃的檸檬糖；一個他視頻軟件上點讚了的鍵盤，她買來之後親手弄的，在網(wǎng)上學(xué)了很多攻略……


    半個月之前，宋聞歸就開始給聖誕節(jié)那天做起精密的計劃，包括晚上去哪家餐廳吃飯，吃什麼飯，哪裏有最漂亮的景色，哪裏人多，哪裏有歇腳的地方等等。


    圍觀了計劃製作全程的朱紹感慨萬千：“宋聞歸，沒想到你還有幹這個的天賦。”


    宋聞歸謙虛一笑，“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結(jié)果這人直接強(qiáng)勢的塞過來一張白紙，“那你也給我做一個吧。”


    宋聞歸抱著胳膊不為所動。


    為了聖誕節(jié)能和喬韻一起完美度過，朱紹忍了：“……爸爸。”


    宋聞歸拿起了筆，但並沒有打開筆蓋。


    朱紹無語：“……”


    他忍氣吞聲：“一周全天的飯，半個月爸爸。”


    宋聞歸伸手打了個響指，洋洋得意的笑，“成交。”


    “你他媽就是個——”朱紹氣急敗壞的大喊大叫，突然福至心靈的想到了喬韻前幾天看小說時給他分享的詞語，在嘴裏過了一遭，大聲的吼了出來，“你他媽就是個切開黑！”


    聽到不熟悉的詞匯，宋聞歸把椅子轉(zhuǎn)過來，滿臉疑惑：“切開黑是什麼東西？”


    這下輪到朱紹賣關(guān)子了，他點了點下巴，滿臉桀驁。


    宋聞歸從小就有一套治他的好辦法，於是幹脆轉(zhuǎn)過身不搭理，打算等閑下來自己上網(wǎng)去查。


    聖誕節(jié)前一天，宋聞歸特意找輔導(dǎo)員請了假，親自去計劃上的餐廳和廣場踩了個點，修改了其中有些不適合高跟鞋或者小皮鞋長時間待的地方。


    他知道方好出門一向喜歡整體搭配，雖然不知道這次約會她會穿什麼衣服鞋子，也許不是穿的小皮鞋或者高跟鞋，但宋聞歸不想讓這種“意外事故”發(fā)生。


    一切都準(zhǔn)備完畢，所有東西都在順利的運(yùn)轉(zhuǎn)著，沒有差錯，也沒有多走一步路。


    宋聞歸收起手裏的計劃表，滿意的站在中心廣場，仰望著已經(jīng)站在廣場中央的那棵巨大聖誕樹。


    它現(xiàn)在還沒有亮起來，隻是黑乎乎的站在那，像一棵變異了的杉木。但明天，它一定會變成一棵巨大的、閃耀的聖誕樹。


    下午五點四十，宋聞歸還和往常一樣，站在方好的小區(qū)門外的第一根路燈下等她。約好的時間是六點，她一向很準(zhǔn)時，他也習(xí)慣了早到。


    手機(jī)上的時間從五點五十四變到五點五十五，宋聞歸略略直起身子，靠在路燈上的後背挺了起來。


    方好就像一隻蝴蝶一樣快樂的從門口“飛”了出來，頭發(fā)被路燈映成了淡淡的黃色。她今天穿了一件有毛領(lǐng)子的米白色羽絨服，跑起來的時候白色的絨毛上下晃動著，有點像一種毛茸茸的小動物。


    每次宋聞歸看到她，她都變得更漂亮了，仿佛渾身散發(fā)著動人的光彩。也許是因為羽絨服上會一上一下跳著的的一圈毛領(lǐng)子，也許是因為發(fā)辮上綁著的各種形狀的發(fā)繩，也許是因為嘴巴上塗著的口紅顏色。他也說不清楚方好到底哪裏不一樣，但，她就是漂亮了。


    “你早就來了嗎？”


    方好在他麵前停下，微微的喘著氣。宋聞歸注意到她今天並沒有穿小皮鞋，但沒關(guān)係。


    宋聞歸把她臉上黏著的碎發(fā)撥開，又順手摸了摸方好衣服上的毛領(lǐng)子，迴答道：“沒有，剛來一會兒。”


    方好笑瞇瞇的抱住他的胳膊，“剛買沒多久，怎麼樣，摸著是不是特別舒服。”


    宋聞歸用另一隻手又捏了捏她的羽絨服厚度，“今天溫度低，你這衣服會不會冷？”


    “不會啦，走吧走吧。”


    方好拽著他往車站走，宋聞歸又發(fā)現(xiàn)她手裏提了一個袋子。他裝作沒看見，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嘴角卻悄悄的翹了起來。


    “你笑什麼？”就在這時，方好好奇的問。


    宋聞歸從來沒有這麼痛恨……不對，恐懼……也不對……，擔(dān)心過方好的敏銳！


    他輕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沒事。”


    方好才懶得理他：“好吧。”


    這次的聖誕節(jié)約會開展的很順利，宋聞歸簡直是非常滿意於自己的統(tǒng)籌規(guī)劃能力。


    晚上八點五十，還是到了最後的環(huán)節(jié)。宋聞歸牽著方好，走向一直被刻意繞開的中心廣場。


    剛一看到那棵發(fā)著光的聖誕樹的輪廓時，方好就被嚇了一大跳，“它怎麼一年比一年大啊。”


    找到昨天看好的“點位”，宋聞歸轉(zhuǎn)過身，拽了拽方好歪歪扭扭的羽絨服領(lǐng)口，軟乎乎的毛絨在他的手心動來動去，有點癢。


    忽然，聖誕樹的另一側(cè)開始有人點起了煙花。不是那種大型的，隻是小一些的，不是什麼繁雜的圖案。


    煙火被發(fā)射到天空之中，把這一片地方照成了彩色。宋聞歸的手還扶在方好的領(lǐng)子上，毛領(lǐng)子還在他的手心裏作祟。


    他看到了她的眼睛裏映出的他的倒影，也看到了天空上的煙花和那棵明亮的聖誕樹。


    伯利恆之星盡職盡責(zé)的在聖誕樹上放出光芒，宋聞歸甚至聽到了方好唿吸的聲音，也看到了倒影中的自己眼睛裏的她。


    宋聞歸捧住了她的臉，用鼻尖蹭了蹭方好的鼻尖，輕輕的的吻了上去。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幸福過。宋聞歸有點暈乎的想著，加深了這個吻。


    親了一會兒，宋聞歸最後在她柔軟的唇瓣上啄了啄，鬆開了方好。


    方好臉頰紅撲撲的看著他，眨眼睛的頻率都變快了。談了快五年戀愛，她還是像個經(jīng)常害羞的小兔子。


    “迴家吧，”宋聞歸深吸了一口氣，牽住她的手，“有點晚了。”


    出租車停在方好的小區(qū)門口後，她把紙袋遞給他，叮囑宋聞歸迴家再拆開。宋聞歸乖巧的點點頭，和方好互道了晚安。


    剛打開車門，就看到黑著臉的方飛躍站在路燈下，手裏還捏著根煙，已經(jīng)燃到了煙頭，長長的煙灰顫抖著掉在了地上。


    “哦，他來了？”宋聞歸從出租車的車窗裏探出腦袋看了一眼，解釋道，“小滿，我叫他來的。”


    方好扭過頭衝他擠眉弄眼。


    方飛躍把煙頭丟在地上踩滅，怒氣衝衝走過來的樣子不太像個精神正常的成年人。


    “現(xiàn)在都幾點了？還不迴家！”他的聲音很大，不知道究竟是在和方好說還是在對某人說。


    “宋聞歸你走吧！”方好扯著嗓子喊道。


    “到家和我說一聲！”宋聞歸像唱山歌似的迴應(yīng)她。


    方飛躍真心實意的發(fā)出了一聲怒吼：“滾！”


    大地迴春，冬去春來，終於又到了春天。


    冬日討厭的濕冷被春日暖陽所驅(qū)散，等到元宵節(jié)開學(xué)之後，方好終於不用楓欒臨祈兩頭跑了！


    這天她和葉臻臻逛街迴來，發(fā)現(xiàn)喬韻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內(nèi)容是一塊天空，照片的一角還有一小點籃球場圍牆，定位是離方好家不遠(yuǎn)的一個露天籃球場。


    方好給她點了個讚。


    沒過多久，手機(jī)頂端跳出了一條信息，是喬韻。


    【喬韻：嘿方好！你來籃球場嗎！！！我們幾個都在呢】


    十五分鍾之後，方好蹦躂蹦躂的出現(xiàn)在了籃球場門口。剛一進(jìn)門，她就看到宋聞歸把手裏的球丟給朱紹，從長凳旁抄起一瓶水，仰起頭喝了一口。


    她悄咪咪的繞進(jìn)了籃球場門口，趁宋聞歸不注意，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嘿！”


    他嚇得一激靈，肩膀結(jié)結(jié)實實的抖了一下。


    方好噗嗤笑了。


    宋聞歸轉(zhuǎn)過身，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正背著手衝他笑的方好。


    她穿著一件娃娃領(lǐng)的白色開衫，搭了一條中長款的牛仔背帶裙，隻露出一小截小腿，腳上是一雙白色帆布鞋。頭發(fā)紮成了一個花苞頭，額前有細(xì)碎的頭發(fā)掉下來。


    方好今天沒化妝，更顯得一雙眼睛清澈透亮，彎起眼睛笑得時候感覺全世界都柔和了。


    “你來啦。”宋聞歸低低的說，伸手拽住她的手指晃了晃，像撒嬌似的。


    “是呀，”方好拽著他的手晃來晃去，“你去打球吧，我在旁邊坐會。”


    “不用，”宋聞歸拽著她走向長凳，“約的朋友還沒來呢，先陪你玩會。”


    “好呀。”方好笑盈盈的，遠(yuǎn)遠(yuǎn)的和場上的喬韻揮揮手。


    “一會兒等他們來了給你介紹，都是籃球社的同學(xué)，”宋聞歸探身從礦泉水箱裏拿了瓶水遞給她，“我那瓶沒多少了，你喝這個——你要是想喝飲料啊奶啊什麼的我去給你買。”


    方好乖乖的捧著礦泉水喝了一口，“我喝這個就行啦。”


    “晚上要一起去吃夜宵嗎？”宋聞歸捏捏她的花苞頭，方好啪的一聲把他的手拍開，忍無可忍道：“不要捏！！”


    宋聞歸慫慫的收迴手，“喔。”


    沒過多久，他的朋友們就從籃球場門口魚貫而入，看到宋聞歸晃晃悠悠的在一小姑娘旁邊轉(zhuǎn)，於是顛顛的跑著去和方好打招唿。


    在一聲聲“弟妹”“嫂子”的唿喚裏，方好紅著臉一一和他們打了招唿。怕她緊張，宋聞歸就一直站在她旁邊摟著她的肩膀，一個一個的給方好介紹。


    “弟妹，把你男朋友借我們一會啊！”穿著籃球服的男生大大咧咧的攬住宋聞歸的肩膀，“待會還你哦！！”


    宋聞歸扭過頭指指長凳，還是有點不放心：“小滿，你先去那坐坐，無聊你就玩會手機(jī)，別亂跑啊。”


    方好點頭，“嗯嗯，我知道啦。”


    開始比賽之後，喬韻蹦蹦跳跳的坐到了方好旁邊，手裏還拿著兩杯奶茶。她把其中一杯紫色果茶遞給方好，“喏，葡萄的。”


    方好道了聲謝，接過奶茶杯，將吸管插進(jìn)去。喬韻見她喝了，也戳開自己的奶茶。


    “這家還蠻好喝的哦，”她看了一會兒在籃球場上奔跑的朱紹，轉(zhuǎn)頭看向方好，笑起來，“對了，你還記得嗎，咱倆第一次見麵我也買的這種果茶。那時候你倆還沒談戀愛呢。”


    方好想起來了，“嗯，我記得。”


    她伸手在下巴的位置比劃了一下，“那時候你還是短頭發(fā)呢。”


    喬韻笑著點頭，又像突然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一樣咯咯的笑起來，“其實我那個時候就看出宋聞歸對你有點感覺，真的。要擱平常，宋聞歸那臭性子還給人買奶茶，做夢吧。”


    聽到這裏，方好沒忍住，側(cè)頭看了一眼籃球場的方向。


    話題的主人公正在場上釋放魅力。他輕鬆的扔進(jìn)了個三分球，收迴手的同時還順手撩起額前帶著濕意的劉海，好看的眉眼全都露了出來，更襯得五官棱角分明，平添了幾分硬朗。


    “咱倆說個悄悄話，我保證不告訴他，”喬韻神神秘秘的湊過來，“那個小滿……你是不是從那時候就喜歡他啊？”


    方好眨眨眼，“嗯。”


    “哎呦，”喬韻滿臉磕到了，“雙向暗戀。”


    方好吸了一口果茶，有點不好意思，“嘿嘿。”


    中場休息的時候，宋聞歸拽著衣服的領(lǐng)子扇風(fēng)，跑過來坐到方好旁邊。


    她正好看了個小測試還沒來得及看答案，於是拍拍他汗?jié)竦母觳玻�“哎，宋聞歸。”


    宋聞歸從鼻腔裏嗯了一聲，手掌衝著她上下擺動了兩下，一股混著微微的汗味的太陽味道隨即而來，“怎麼了，熱？熱你就迴家吧，吃夜宵的時候我去接你。”


    “不是啦，”方好把手機(jī)扣在胸口，側(cè)過頭問他，“在你眼裏我是什麼顏色？”


    宋聞歸定定的看著她思索了一會，“黃色。”


    方好大驚失色，“啊？”


    “黃色，”宋聞歸又重複了一遍，聲音篤定，“明亮又閃耀，我覺得你是黃色。”


    方好“喔”了一聲，悄悄拿起手機(jī)看答案。


    ——黃色，是不會忘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