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安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吻陸其華淚眼朦朧的眼睛,輕柔的說:“小丫頭,如今知道了他還好好的,你該高興才是。”
“可是,‘落玉’是怎麼迴事,聽著怎麼怪怪的?你可別……別真是弄錯了。”陸其華疑惑又不安的問道。
顧靖安扶著她在一旁的軟椅上坐下,正色道:“不會的,你大哥的事,是伯父親口告訴我的,包括……他為什麼離家。”
“我爹?”
顧靖安點點頭,“是,我從伯父那兒知道了這件事,便吩咐了阿晟去查,一個多月前有消息說在上海,我怕不牢靠沒跟你說,前天阿晟已經(jīng)確定,那個人就是你哥哥。”
“那就好,隻要是哥哥就好。”陸其華心裏高興極了,她終於可以再見到哥哥,一家人也終於可以團聚了。
顧靖安看著她臉上露出的小孩子一樣的笑容,心裏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隻是,你可知道,他為何喚‘落玉公子’?”
這也真是陸其華想問的,好端端的,起這麼個旖旎的名字做什麼?
顧靖安有些尷尬,也不知道如何說,醞釀了半天才說道:“他如今可是紅遍了整個上海灘,‘落玉’……算是個藝名。”
陸其華死死地摳著桌角,咬緊了下唇,她當然聽明白了顧靖安話裏的意思。
早在她慢慢長大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那些被父親當著哥哥的麵燒掉的好看衣服,是戲臺上與情郎幽會的崔鶯鶯、舉杯醉酒的貴妃、自刎的虞姬……是她們才會穿的衣服。
那些綾羅翠衣五花十色,那樣的嬌豔好看,哥哥就跪在那裏,安安靜靜的看著它們被爹燒了個幹淨。
父親那日指著哥哥,窮盡了畢生最拙劣的言辭,說家門不幸、說自己愧對列祖列宗。
也是從那時起,父親便不讓家裏的人提起與戲有關(guān)的一切物事。
這也是為什麼顧靖安那天帶她去廟會,問她想要什麼都時候,她隻是混在喧鬧嘈雜的人群裏,茫然無措的看著周遭人聲鼎沸,而獨她不知道該站在哪個角落,該做什麼。
也是很小的時候,哥哥還在,每每城外有廟會哥哥便會帶著自己去。
陸其華還記得,廟會在山腳下,空地上搭著個很大的戲臺,每次哥哥去總盯著戲臺上或笑或鬧的畫著大花臉的人出神。
她握著一串糖葫蘆蹲在哥哥身邊,一坐就是一整天。
陸其華輕笑了一聲,她以為哥哥當年離開是因為恨著父親,原來他隻是花了這十年去守護自己喜愛的東西。
“也好,這也好!哥哥開心就好!”陸其華釋然的笑了笑。
顧靖安把陸其華指節(jié)泛白的手從桌角掰開,握在手裏輕輕揉搓,也說:“你能這樣想就好,這麼些年背井離鄉(xiāng),他肯定也念著你這個小丫頭。”
陸其華笑著點點頭,自豪的說著:“那是自然了。我也馬上有哥哥了,省得每次看到顧月,我都好羨慕。”
顧靖安卻抓錯了重點,逮著她問:“你這丫頭什麼意思,羨慕小月有哥哥疼,是說我對你不好麼?嗯?”
“不是,我不是這意思。你老是摳字眼懟我,我哪有說你對我不好了?那你的好和哥哥的好又不一樣,難不成你還想做我哥哥?”生怕他又難纏,陸其華趕緊拿話堵住他。
“當然不是了!誰要給你當哥哥,我得是你男人。”顧靖安大聲道。
陸其華是發(fā)現(xiàn)了,顧靖安當真是無可救藥,壓根就沒有他嘴裏說不出來的話。
“顧靖安,你不要老是這麼粗魯好不好?”
陸其華此刻完全是商量的語氣,可顧靖安卻自有他的理解方式。
聽陸其華這麼一說,臉上頓時不悅起來,眉頭又湊到了一起。
陸其華心想:完了,又來了。
結(jié)果,不出意外的顧靖安又說:“你看,你心裏分明就是嫌棄我粗俗,那天還不承認,淨說了一大堆好話來哄我開心。”
陸其華因為哥哥的事,心裏感激他,便耐了性子,解釋說:“你要我說幾遍才好啊,我真的不是嫌棄你。”
顧靖安滿臉都寫著不相信。
陸其華無奈妥協(xié)道:“那這樣好不好,以後你想怎麼樣都可以,我也不說你的不好了,成嗎?”
“不成!”顧靖安絲毫不猶豫的就否定了,說:“要是哪天我不小心欺負了你,你也不說,到時候給我來個秋後算總賬,那還了得。”
“這是兩碼事。”陸其華說。
“一碼事。”
“你……蠻不講理。”
說到這個,陸其華突然想到哥哥年紀也不小了,也不知道成家了沒有。
便撇開剛才的話題,問顧靖安:“姚先生查的消息裏,又沒有提到哥哥他成沒成家?或者身邊有沒有人?”
顧靖安有些支支吾吾的,陸其華等的心急,搖了搖他的胳膊讓他快點說。
顧靖安咳了一聲,說:“人……身邊倒是有那麼一個,不過,這種……喜事兒,等你見了你哥哥,他親自跟你說,你不是更開心些。”
陸其華想想,顧靖安說的也有些道理,便懨懨的耷拉下腦袋,想自己的事兒去了。
見陸其華不再追問了,顧靖安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他可不敢說陸其華那個紅透上海灘的哥哥有多能耐,身邊陪的是什麼人。
他隻怕話都說不整齊,就被陸其華以汙蔑兄長之罪給吃掉了。
那其中的原由,還是讓他們兄妹自己秉燭去談好了,他可隻等著收拾兄妹倆的‘戰(zhàn)場’。
眼見著朔風吹醒了院子裏的臘梅,初冬也漸漸地過去了。
顧月每天都要替自己的哥哥著急一遍,可雪就是不來。
夜裏陸其華嫌壁爐太熱,屋裏通通不過氣,便把木窗推開了一半,胳膊撐在窗臺上唿吸外麵的涼氣。
院子裏的燈都關(guān)著,可月亮格外的亮,整個院子都落滿了華光。
冬天的夜裏,往往隻有一襲一襲的風聲,卷過枯樹枝椏,卷過屋簷下、卷著層層月華。
可也隻是瞬間就沒了聲響,不像夏夜裏各種生靈嘶吼的那般聒噪。
陸其華望著靜謐的夜空,心道:終於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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