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林嫂喝了酒連說了什麼話自己都不記得,旁人卻聽了進(jìn)去。仿佛覺得自己抓到了這幾天來擾的鎮(zhèn)上人心惶惶的東西。
瑤疏瞇了瞇眼,明白了過來,這唐瀟竟然是早就知道燈妖的事情。
人心是可怕的,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或者說是覺得自已一直以來害怕的東西終於有了源頭的時候,便心裏有了底氣,之前的惶恐不安通通變成了憤怒。於是第二天一大早,一群人扛著家夥浩浩蕩蕩來到了唐府門口,咣咣地開始砸門,嚷著喊著讓唐家把唐家那妖燈給交出來。
唐老爺子從來也不信世上有妖魔鬼怪,聽到外麵百姓的指責(zé)氣的發(fā)抖,坐在正廳裏舉著拐杖顫巍巍的指著大門的方向想要罵些什麼,可是他讀多年聖賢書,嘴裏竟一個字也罵不出來,隻好握著拐杖一下又一下的垂著地麵:“這些庸人!庸人!我們唐家的燈,世代供於朝廷,怎麼迴事妖燈!”
唐老爺子身心坦蕩,沒有愧感,可是唐瀟卻沒有那麼坦蕩。外麵的人沒有說錯,這燈的確是妖燈,隻不過隻有他一人知道。
他幼時便知道這燈不是凡品,多年來一直照顧他,從未有過出格之舉,怎麼會害人呢?唐瀟死也不相信這燈是連害九條人命的兇手。
在門口堵了一個時辰之後,唐老爺子決定讓百姓都進(jìn)來,看看他們家的燈是不是妖燈,若是有異狀便拿去燒了,他唐安慶半句話也不會多說。
聽到這話唐瀟便知道秘密守不住了,他自幼對這個爺爺便是又敬又怕,這件事瞞著爺爺本來就是他不對,現(xiàn)在事情要暴露他隻能求爺爺來庇佑燈妖。
唐老爺子聽到家裏的確是出了妖燈的時候,一個拐杖打在了唐瀟的身上,大罵他逆子。唐瀟知道自己不對也隻能跪坐著接受唐老爺子的打罵。半炷香後,唐老爺子累的重新坐了下來,歎了口氣然後讓唐瀟把燈給交出去。
哪知唐瀟死死的抱住花燈,怎麼也不肯交出去:“爺爺,畫樓並不是害人的妖怪!”聽到唐瀟居然給那個妖怪取了名字,心下更氣了,死活要讓他把那燈給交出去。無奈唐瀟抱的牢牢的誰也分不開。
唐老爺子氣的說不出話,卻又對這個唯一的孫子無可奈何。
第二天早上,唐老爺子就出事了。下人早上見唐老爺子沒起身,便進(jìn)去瞧瞧是不是不舒服,一進(jìn)去便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經(jīng)死了幾個時辰的唐老爺子。
昨天唐瀟誓要保住一個燈妖的事情唐家上下都知道了,唐老爺子一死昨天發(fā)生的事情都被驚恐的家仆給宣揚(yáng)出去了,還添油加醋的說那個妖怪是報(bào)複唐老爺子才把他弄死的,這下更加坐實(shí)了那個燈妖便是害人的妖怪。
唐家的門都攔不住這些憤怒的百姓,強(qiáng)行推開唐家大門衝了進(jìn)去,找到了唐瀟。不過將庫房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便將唐瀟打了一頓以求他能說出妖燈的下落。唐瀟的嘴巴也夠緊,什麼都沒說出來,一群暴民亂哄哄的鬧了一個時辰見什麼都找不到就隻好走了。
留下鼻青臉腫的唐瀟一步一歪的去了臥房,走到床邊趴了下去,挪開床邊的踏腳,地上顯現(xiàn)出一個小小的暗門,將暗門打開裏麵就是那盞暴民口中的妖燈。
至此唐瀟便抱著燈坐在了庫房內(nèi),嘴裏一直念叨:“沒事的,沒事的。”
書童說他不信鬼怪隻信少爺,既然少爺說那不是妖燈,便不是,少爺說那盞燈沒有害人,那就是沒有害人。
瑤疏心裏佩服這個書童的忠誠,唐家已經(jīng)這樣,鎮(zhèn)上除了那麼多人命,他居然還這麼相信他家少爺。
書童說話期間一直在哭,鼻涕眼淚摸了袖口都是。一邊哭還一邊求二位姚公子救救他家少爺。他並不知道瑤疏他們的身份,隻不過是病急亂投醫(yī),仿佛覺得這時候還記著他家少爺,還曉得來看看他們的人,便能幫助他們。
瑤疏歎了口氣,這件事辦起來並不難,無非就是有個妖孽在鎮(zhèn)上興風(fēng)作浪,草菅人命。憑著瑤疏他們的本事找到一個妖孽並且就地處置也不是什麼難事。隻是燈妖的事情已經(jīng)泄露出去,百姓們被那害人命的妖物搞得人心惶惶,即便是將外麵那個給收了,他們也不會心安,遲早有一天要來燒了這燈籠。
這妖怪沒有害過人,且一直幫著唐家,是個善類,若是好好修煉日後還能位列仙班。若是就這樣被他們燒死未免太可惜了。
瑤疏皺著眉,一時半會也想不到什麼好辦法,隻好和書童說先將少爺搬迴臥房去,一直呆在這庫房像什麼樣子。而且唐老爺子去了,他作為嫡孫也不好一直不去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麵。燈妖的事情先暫時放到一邊,唐老爺子的葬禮才是正事。
書童應(yīng)了她的吩咐,將唐瀟扶了迴去,包括他手中一直抱著的燈籠。容潯看著唐瀟被搬了迴去,才淡淡開口道:“你似乎很在意他。”
“上次臨走前,我算過他的命格,”聽到這話,容潯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命格不可窺探,卻課算一算到底是好還是壞,近來是否會有大事發(fā)生。瑤疏臨走前不放心,就自己掐指算了算,唐瀟分明是一帆風(fēng)順的人生,而如今再迴首卻遭受了這般大的劫難。瑤疏覺得,這樣的事情似乎是因?yàn)樘茷t遇到了他們才導(dǎo)致的。
容潯皺著眉:“所以,你現(xiàn)在要將他的命格改迴來?”改命格是大事,尤其是對凡人,稍有不慎便會引起反噬。
瑤疏搖了搖頭,改命格這麼大的事她沒有把握不會做。而且土地爺那日說的話她還記在心裏,命運(yùn)不可揣測,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與他們是否出現(xiàn)都無關(guān)係。瑤疏能做的就是盡量替唐瀟將事情解決,將事情往好的方向發(fā)展,這樣對他也好。
入夜後,唐家沒有了那些戚戚哀哀的哭聲,隻有收拾好的唐瀟跪坐在靈堂內(nèi),披麻戴孝,手上還在不停的燒著冥錢。
唐家沒有了往日的熱鬧,隻有白色的燈燭在靜靜燃燒。瑤疏靜靜的站在院子內(nèi),四處張望著,似乎在尋找什麼。容潯走到她身邊,問她在找什麼。
“你沒發(fā)現(xiàn),今天白天我們都沒有看到那個燈妖化形嗎?”
容潯想了想,好像是的。唐瀟今日被那些暴民這麼大,那個燈妖竟然沒有化成人形來幫他。瑤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話本子看多了,還是這燈妖其實(shí)是個意外。正常來說,若是她一直悉心照料這唐瀟,說明她對唐瀟是有感情的,在唐瀟被打的時候她難道不應(yīng)該化形出來逼退那些暴民嗎?
瑤疏轉(zhuǎn)過頭,看向在靈堂內(nèi)的唐瀟,他的旁邊依然擺著那個花燈,唐瀟今日被嚇到了,無論在哪裏都要抱著那盞燈。花燈內(nèi)並無燈妖的氣息。這下瑤疏就更奇怪了,這花燈是那妖怪的本體,按道理剛剛修行未滿百年的小妖是不能離開本體太久的,這燈妖也不可能從早上一直到現(xiàn)在都不在吧。
等到了深夜,瑤疏再也等不下去了,她要看看那盞燈到底怎麼迴事。她隱身去了唐瀟的房間,捏了個訣使唐瀟熟睡了過去,然後拿過放在床頭的燈籠跑迴了她自己房間。
瑤疏對著燈籠看了兩遍,才發(fā)現(xiàn)了燈妖。那燈妖竟然化作燈壁上的一幅美人圖。瑤疏施了個法,逼著那燈妖從畫上剝離開來。質(zhì)問她為何沒有保護(hù)好唐瀟。
那燈妖被逼化了形,一落地就戚戚哀哀的哭,瑤疏被哭的頭都疼了,怒吼了一聲:“不許哭了!”一下子就把她的眼淚給吼迴去了。
燈妖收了眼淚,抽泣了一會兒才說:“並非是我不肯救公子,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原來,那個害人的妖怪之前也來過唐家,目標(biāo)便是唐瀟。他竄進(jìn)來想要唐瀟的命的時候,燈妖適時出現(xiàn)打退了那個妖怪。她本來就隻是小妖,拚盡全力擊退那個妖怪,那妖怪估計(jì)看她這麼拚命的護(hù)著也不好下口,便匆匆走了。當(dāng)時唐瀟也醒著,目睹了全過程,所以他才堅(jiān)信燈妖不會害人。這件事後燈妖大傷元?dú)猓诵味茧y以維持,便日日躲在燈內(nèi)休養(yǎng),再次醒來卻發(fā)現(xiàn)發(fā)生了這麼多事。
看來那妖怪還是舍不下唐家這塊肉,隻不過這次攻擊的是唐老爺子。
瑤疏手指敲著桌子,思忖著到底該如何解決這件事。越想越煩躁,手指不自覺的敲的快了些。跪坐在地上的燈妖聽得心直發(fā)抖,雙眼含淚看著瑤疏,卻看到她黑著一張臉。嚇得她幾乎又要哭了出來。
容潯走過去,一手抓住了瑤疏的手,瑤疏驚訝的抬頭,瞧了瞧容潯,又看了看燈妖含淚的雙眼,反應(yīng)了過來,連聲說道抱歉。
燈妖含著淚說沒事,可是身子還在顫抖,她修為淺,看不出眼前這兩位到底是何人,但也知道是相當(dāng)厲害的人。之前那個妖怪幾乎要去了她半條命,若不是她一心要救唐瀟,膽小的她怎麼也不會想要和那妖怪拚的。
瑤疏皺著眉看她實(shí)在是害怕,而且也無話可談了,幹脆讓她迴去了。燈妖如蒙大赦,起身就往外走。瑤疏又叫住了她:“對了,你叫什麼?”
燈妖迴過身,向她福了福身:“奴家,叫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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