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樓有記憶的時候,便一直待在這個廢棄的宅子裏。她不記得前世也不記得自己為何會待在這裏,這裏是何處她也不知道,其實她連自己叫什麼也不知道。她想要離開,可是卻出不去。隻要她往外麵走出一點,就有種莫名的禁製將她打迴去。
她在院子裏一圈一圈的遊蕩,期望有人能進來。等了一年又一年,終於有人走了進來,她很開心的衝了過去,掠過的風吹過周圍的雜物。她還沒有到那人麵前,那人已經被嚇得屁滾尿流了。
接著,第二個人也是,第三個人也是,第四個人也是,第。。。。。
長此以往,她終於不再抱有希望,不再想要和進來的人交流。即便還是有人被她不小心帶起的風給嚇到。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這天午後,陽氣正足。她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躲避外麵的陽氣,她是隻弱鬼,不懂得害人也不懂得到底怎麼修煉,沒有棺材棲息,連屍骨也沒有,每日午後隻好躲在陰暗的角落裏躲避陽氣。
這一天,宅子裏特別吵鬧,吵得她根本休息不好,出於好奇她想出去看看,可惜充足的陽氣讓她無力離開角落半步。她隻能虛弱的在角落裏,看著一群人走來走去,將這廢棄的大宅子一點點的變樣。
吵鬧了幾天,宅子便變了樣。沒了以前荒涼的樣子,她有些不適應,以前晚上呆的地方已經變成了別人的臥房。她害怕像以前那樣嚇跑人家,自己便離開另尋住處。趁著晚上陰氣足,到處轉悠著。
各處都有人,隻有一處裏麵沒有人反而是堆滿了各種花燈。她喜滋滋的住了進去,心想這樣就不會嚇到外麵那些人了。
她鑽進了一個花燈內休息,她很累。這兩天宅子的翻新讓她沒有地方好好休息,現在找到能好好休息的地方,便沉沉的睡過去了。
這一睡便不知道醒,她在燈內睡得昏天暗地,外麵的情形如何也不知道。她隻知道再次醒來的時候,第一眼便看到了唐瀟。
那一天,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外麵星光熠熠,小小的唐瀟悄悄的打開了裝有花燈的箱子,將她捧了出來。她當時受到驚嚇一下子化了形從燈裏麵跑了出來站在一旁。年幼的唐瀟驚訝的看著手中的燈裏麵冒出了一個美人,卻沒有驚叫,他隻是目不斜視的看著這位美人。
之前被嚇跑的人全都曆曆在目,她從未見過像眼前這樣,見了自己竟然還沒有逃走的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過了一會兒,唐瀟才開口:“你是燈姐姐嗎?”
她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迴答,難道說:“不,我是鬼姐姐”嗎?
唐瀟沒有等到她的迴答,自顧自的說了起來:“燈姐姐,你是來看我的嗎?爺爺說我們唐家祖上的燈魁會保佑我們唐家,你是來保護我們的嗎?”
唐瀟的眼睛閃閃發亮,透露著滿滿的期待。她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身份。哪知,唐瀟已經替她想好了借口:“我知道了,燈姐姐是不能和我們凡人說話的對嗎?”
她沒有迴答,唐瀟隻當她默認了:“嗯,我知道的,書童給我拿來的話本子裏麵說過,神仙是不能和我們凡人隨意說話的,能遇上都是前世修來的莫大的福分。”
她完全呆住了,沒想到這小小孩童竟然將她想成了九天之上的神仙,這可使不得。她隻是小小幽魂,怎麼能和九天上的神仙相比?
所以,這幾十年以來她第一次開口了:“我。。。我不是神仙。”多年沒有開口,她幾乎忘了如何說話。
唐瀟睜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著她:“那你是誰?”此時他無意識的撫了一下手裏的燈,她一激靈,抖了抖,仿佛是有人在撫摸她似的。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唐瀟手中的燈,唐瀟順著她的目光看下來,舉起手中的燈:“你是要看這個嗎?”
她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再。。。摸一摸它。”唐瀟依言做了,剛剛那陣仿佛被人撫摸而過的感覺並不是錯覺。
遊魂是沒有實體的,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這種被人觸碰到的感覺了,這一瞬間她仿佛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
她很欣喜。
當時的她隻知道自己不知為何已經和那花燈融為一體,卻不知道自己已經從遊魂變成了一個燈妖。
那日以後,唐瀟每夜都來看她,喚她燈姐姐,求她變法術給他看。
唐瀟一日日長大,白日裏念書,晚間便來看她。相處日子久了,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對外麵的世界充滿好奇,常常纏著唐瀟問這問那。
這天,唐瀟搖頭晃腦的在和她聊詩經,她不懂詩經是什麼,隻是托著腮看著他,在她心中唐瀟無所不能,什麼都知道。唐瀟被她盯得不好意思,有些羞澀,便找了個別的話題:“燈姐姐,這麼久以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提到名字,她眼神黯了下去。她根本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就叫燈,不行嗎?”
“燈?”唐瀟皺著眉,這名字委實簡單粗暴了些:“這名字總是不太好聽,我給你重現取個名字吧。”
她點點頭,唐瀟要做什麼她都是同意的。
唐瀟轉著眼珠思索著新名字,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她的原身上。那盞花燈是唐家首次得到燈魁的燈,外觀精致,畫工精良。燈架恍若一個小小的古樓,燈壁上是精致的仕女圖,點上燈後內壁還會輕輕轉動,乍一看仿佛是侍女在樓內行走。
唐瀟的眼睛一亮,說:“不如,就叫畫樓吧。”
她的眼睛也亮了起來,重重的點頭:“嗯!”從此她也有名字了,她的名字是畫樓。
畫樓常常想,若是自己當初沒有在唐瀟麵前化形,是不是以後的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了?唐老爺子不必死,唐瀟也不必背上窩藏妖孽的罪名。想著想著,眼淚便像倒豆子一樣落了下來。
唐瀟也不知道畫樓到底為何而落淚,他見不得女孩子哭,也不曉得如何安慰,隻好笨手笨腳的擦著眼淚:“你。。你別哭啊,小生沒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說著,還起身轉了個圈給畫樓看。哪知剛起身,又疼的呲著牙倒了迴去。唐瀟以為畫樓是看他被打了,所以難過的哭。
這下,畫樓哭的更厲害了。唐瀟不知所措的看著畫樓哭的和淚人似的,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
嗚嗚的哭聲引來了瑤疏。瑤疏剛好走到門外,想來看看唐瀟的傷勢如何了,剛到門口就聽到了畫樓的哭聲,她還以為唐瀟發生了什麼意外,一下子衝了進去。
一進去,看到唐瀟好好的躺在床上,而畫樓在窗邊哭成淚人,一時間瑤疏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怎麼了?”
畫樓一邊哭一邊說:“和公子無關,是奴家。。。奴家的錯。”說著便變成一縷輕煙進入了燈內。
唐瀟急忙解釋:“小生。。。小生真不知道啊。”瑤疏擺了擺手,示意她知道了。剛剛她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她想了想大約是畫樓對唐瀟有愧疚吧。
畫樓走後,一時間屋內一片寂靜。唐瀟昨日被打的頭腦混漲,沒有反應過來。現下想想,瑤疏他們對於畫樓是妖怪這件事沒有任何疑惑,既不覺得奇怪也毫無厭惡感,仿佛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唐瀟著實感到疑惑。
躊躇了一會兒,唐瀟才開口:“姚公子,你。。。。”
瑤疏知道唐瀟要說什麼,打斷了他的話:“唐公子,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隻不過我的身份你是怎麼也猜不到的。你放心,我不是妖怪。你如今的遭遇說到底,也和遇到我們有關,這次我們會幫你們解決這件事,抓住那個害人命的妖怪的。”
聽到瑤疏能解決這件事,唐瀟很激動:“那,,那死去的百姓呢?”他其實最想問的是他爺爺能不能活過來。
瑤疏搖了搖頭,曾經她也以為妖怪的出現打亂了這些人的命數,使得不該死的人枉死,但她昨天問過陰差,這些人都是命裏注定該去的。
“生死有命,這些死去的人,命數都是定好的,我沒辦法。”
唐瀟的眼神黯了下去:“這樣。。這樣也好,省的爺爺終日見到我這個不孝子。也不知道爺爺能不能熬得過地府的酷刑。”
瑤疏嘴角抽了抽,他當地府是什麼地方,動不動就用刑?
“地府用刑也是看人的。你爺爺今生沒做傷天害理之事,又是被害死的,閻王必定憐惜他。你放心吧,你爺爺洪福齊天,下輩子一定投到個好人家。”
聽到這話,唐瀟的眼神又亮了起來。想要再多問點地府的事情,瑤疏不便透露太多,剛剛一番話已經違例了,再說下去便泄露天機。
她囑咐唐瀟好好養傷,其他的事情他們會處理。
臨走前,唐瀟又叫住了她,問這件事後,畫樓會怎麼樣。他不清楚瑤疏他們的具體身份,但猜測是和妖物一類對立的,他害怕最後會連著畫樓一起除掉。
“你放心吧,畫樓是一個好妖,沒有害人之意。若是以後她沾了人命,不用我們,自會有人除掉她的。”
唐瀟急急搖頭:“不會的,畫樓不會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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