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帝國，海城，街上。


    今日是法蘭帝國一年一度的新年。


    按往常而言，街道上的行人本該絡繹不絕，來自各個國度與城市的吟遊詩人都會來到此處，少男少女嬉戲打鬧，烘托出一副熱鬧非凡的景象。


    但事實上街上早已亂成了一鍋粥，往日節日氛圍半點不存，繁華不在，僅剩恐慌。


    大街、城頭行人紛紛，熙熙攘攘，皆在逃命奔波。


    “跑啊，快跑啊！”


    “往哪兒跑？”


    “管他呢，總之快跑吧，天都要塌了，不跑大家全都死光光咯。”


    “......”


    行人之間對話不斷，烘托著絕望的氛圍，預示著末日即將到來。


    聽著很荒唐，但就是現狀。


    而就在這樣的街道之上，有一位身穿黑色長袍的青年逆著人流往前走去，朝著眾人奔逃源頭逐步靠近，不徐不緩。


    “快跑啊，快跑啊笨蛋，那裏有一隻吃人的怪物！”


    路邊，有一位穿著破爛衣服的孩子被嚇出了鼻涕泡，仍是不忘朝著這逆流之人吶喊咆哮，企圖打醒他愚笨的大腦。


    青年側目，長袍連衣帽掀開一角，他朝著這笨小孩投去視線。


    與之對視了一眼。


    小孩嚇了一跳，捂住了心髒大口大口喘息，心中浮現出無盡困惑。


    ——僅是對視就讓我感覺到快要死去，這黑衣人到底是誰？


    小孩不懂，隻能猜測，於是朝著這青年大吼了句：“您是法蘭最偉大的劍客，被稱之為「劍神轉世」的奧利亞先生嗎？”


    青年腳步未停。


    “莫非您是被賦予了「救世主」頭銜的匹西斯先生？”


    青年繼續走著。


    “難道您就是那位帝國首屈一指的天才魔法師，被稱之為「明日之星」的椿？”


    聽到了這個名字，青年腳步忽然頓住。


    見狀，孩童露出了璀璨的笑容。


    他不過是隨便挑了幾個比較出名的帝都天才喊出了口，沒想到居然真的能猜中。


    “這座城市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椿殿下，請救救我們！”


    青年掀開了帽子，露出了一張男相。


    他當然不可能是椿，因為他是在此處隱居的蘇北。


    聽到了這個略感熟悉的名字，蘇北閉目思索片刻，點了點頭，緩緩道：


    “算算時間，差不多到時候了。”


    “椿大概也到了十三、四歲了吧？”


    蘇北收迴視線，眼睜睜看著這些零零散散的人們變得零零碎碎，這才抬眸向著混亂源頭掃去，朝著天空望了過去。


    天幕之上，有一隻翅展十裏，口吐黑炎的魔物盤旋獰笑，張口間撕碎數百條生命，將其美美吞食，隻為飽腹。


    “吾乃【黑夜蝠王】，是萬中無一的高位生命，萬物都將化作我的食糧，供我發育......”


    蘇北肉眼掃去，輕易看出了對方的實力層次。


    這是從哪兒蹦出來的君王種「半神」？


    這份力量不強不弱，的確可以讓它在這法蘭帝國的邊陲小城為所欲為。


    如今，各個帝國的「超脫」戰力以上都往「幻想鄉」前線增援去了，剩下的「半神」都是些老弱病殘以及新生代，且大多都集中在帝都，導致偏僻城鎮根本無法承受「半神」級別的入侵。


    這會造成很大的傷亡吧？


    傷亡倒是其次，主要是這會打擾到蘇北近段時間的外出。


    真讓人困擾。


    蘇北歎了口氣，隨後不再思考，伸出右手朝著空中一點。


    【黑夜蝠王】身軀一滯，眨眼間「法則」四溢，天空驟然一暗，像是被圍上了一層厚厚的黑布。


    “找死，哪個栽種膽敢在背地裏暗算我？何不出來直麵本王？！”


    【黑夜蝠王】爆了。


    蘇北接受了對方的邀請，於是單手畫圈，圈住這隻大蝙蝠，邀請它開啟了一場暢快淋漓的一對一聚會。


    聚會內容人們不得而知，觀望的孩童隻記得當時天本來是黑的，但不一會兒天就驟然亮了起來，接著天地一靜，像是有什麼東西從空氣中流過，洗禮著人們的體質與精神。


    又過一會兒，四周的汙濁徹底消失了，一位優雅而又不失禮貌的青年自虛空中一步步走下，麵容冷冽，表情淡然。


    單獨聚會結束之後，蘇北從私人空間中緩緩走出，輕輕捶了捶自己久不動彈的老腰，重重歎了口氣。


    原是英雄遲暮。


    現在的蘇北連一隻君王種「半神」都得動手了，擱往常看一眼它能不死那算他厲害。


    其實現在也能，隻是那樣的話圍觀之人都得爆體而亡。


    人前顯聖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蘇北落地之後，緩步朝著家門走去，路上買了幾斤肉，順了幾斤菜。


    沒花錢，當然也沒把東西帶走，而是隨手丟給了路邊的流浪漢。


    食欲對蘇北來說是最低級的欲望，現在的他沒什麼特別想做的，也就調戲調戲茉莉能有點幹勁。


    蘇北如此想著，打開了桌上的日記本，認真思索。


    按照曆史走向，這一場神戰會是曆史上最慘烈的戰爭，死去的「神明」與「域外邪神」暫且不提，甚至連各國陸地都被打沉了幾塊。


    收獲最大者是「聖光女神」，據說收獲了大陸近半信仰，一躍成為了最強的「後天神明」，且新晉「神明」有一位格外出彩，名為「神偷」，死去的「先天神明」包括「智慧」與「死亡」，「死亡」甚至被打散了常識，畫地為牢圈住了一整片「混亂海域」，其餘「神明」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影響，「命運」開始插手「勇者」與「魔王」的軌跡，加速二人之間的碰撞，加速曆史進程。


    各種大事件接踵而至，壓得人難以喘息。


    那麼，其中是否有什麼事件會與蘇北有關聯呢？


    蘇北細想過後，圈住了其中的「神偷」。


    他可以是「神偷」，也可以不是「神偷」，但「神偷」的權柄一定出自於他，因為「神偷」的權柄就是某種程度上的「空間權柄」，自然離不開他的認可與同意。


    正當蘇北思考之時，蘇北所居住著的木門被緩緩拉開。


    那先前特地提醒蘇北的孩童順著痕跡尋來，敲門過後，緩緩開了門。


    而後見到了蘇北，重重跪地，用力叩首，鄭重道：“請您救救我們。”


    蘇北愣了愣，疑惑皺眉：“你怎麼找過來的？”


    他的行蹤雖說不算隱蔽，但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能夠追蹤到的。


    “您偷取了三斤二兩的豬肉，半斤牛肉，半斤青菜，其中兩斤二兩豬肉丟給了村尾的暹羅貓，一斤肉丟給了村腳的黑色種豬，剩下的牛肉與青菜送給往右隔了四間房子的大嬸，我挨個打聽，這才尋到了你的住處。”


    “椿殿下，您如此強大，請救救我們吧。”


    倒是個心思細膩的小東西。


    聞言，蘇北平靜點了點頭，抬手，揮出一股柔力，將少年推出屋門。


    旋即關上了屋子。


    屋內，蘇北平靜思索。


    屋外，少年若有所思。


    這一手涉及到了最基礎的魔力運用，像是一座橋梁架在了二人之間，將蘇北與少年隔在了職業者與普通人之間。


    一年後，少年再來，抬手間木門無風自開，接著再度叩首，鄭重道：“請您教我。”


    不曾想再見麵，少年跨過了橋梁邁入一階，成為了一位貨真價實的職業者。


    蘇北忽地笑了笑，再度抬手。


    空間從四麵八方壓縮木門，將其再度合上。


    屋內，蘇北微微一笑。


    屋外，少年愁眉不展。


    這一手涉及到了更高深的道理，像是一座大山橫於二人之間，帶來的隻有無言的壓力。


    三年後，少年又來，雙手緊捏，朝著空間中心用力一握，將整個木門捏碎偷走。


    僅過一年，曾經的少年跨過了職業者三階，開發了獨屬於自己的「特性」，竟觸摸到了一絲的空間意味。


    他邁過了這座大山，隻為攀登更高更廣闊的山脈。


    少年又來了。


    蘇北愣了愣，似有恍惚，但仍是不語。


    旋即再度抬手。


    被偷走的木屑自四麵八方湧來，重新合成了一扇木門。


    屋內，蘇北怔怔無言。


    屋外，少年已然絕望。


    這就是「法則」了。


    這其中的差距已不是山與海可以形容的了，或許可以稱其為天塹。


    少年能成功嗎？


    少年琢磨了許久，嚐試了許久，等到春去秋來，日月流轉。


    十年後，少年成長至青年，已長得標致挺拔，頗有幾幅人模狗樣。


    當他再度靠近了這間木屋，已是感慨萬千，不知用什麼言語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觸。


    在少年不曾懂得魔法，不曾感悟「法則」之時，少年見蘇北已如井底蛙窺月，隻覺蘇北浩瀚不可言，宏偉無法訴說。


    而當少年懂得魔法，開發「特性」，領悟「法則」之後，少年眼裏的蘇北仿佛更遠了些，原本就模糊不可見的界限被無限延長，超過了天與地的界限。


    但如今的少年並不氣餒，也不退縮。


    他靠近了這間木屋，抬手間將木屋與蘇北所處的空間全部偷走，朝著裏麵淡薄身影重重一跪，認真感謝道：


    “感謝。”


    蘇北抬眸望去。


    他仿佛看見了那個曾經步履蹣跚的自己，正朝著如今的自己招手問候。


    蘇北抬手，更為玄妙的道理在空間緩緩凝聚，將木門逐漸安上。


    青年臉色一白，忍不住擺手祈求道：“夠了，師父，真夠了。”


    領悟「法則」已經燃盡了他的腦細胞，他無法想象在那之後還有著什麼道路，又藏著什麼更為高深的領悟。


    蘇北抿嘴，淡淡道了句：“這留給未來的你解答，裏麵留著屬於你的信。”


    “我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


    “現在，去實現你自己的夢想吧。”


    蘇北向來不信命運那一套，但有時候他又不得不感歎命運的神奇。


    隻是一次不經意間的相遇，解決掉了曆史最為重要的變數之一。


    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青年沉默不語，又是叩首。


    年幼的他，並不知道這句話的含金量，但隨著年齡增長，他能感覺到自己肩負著的責任正在逐漸加重。


    此後，他攀登「魔塔」，參與神戰，一步步變強，不斷展現痕跡，一點點掀開曆史間的秘密，逐漸窺探到了更多更絕望的事實與真相。


    世界終將毀滅，救世的法門從不曾掌握於個人手中，個體的力量是有極限的，可末日本身遠超出這個極限。


    最後的最後，他成功登神，翻開了曾經蘇北在木屋中留給他的那封信，忽地熱淚盈眶，情難自禁。


    原來師父，早就在救世的道路上走了如此之久，隻差這最後一環。


    他沒有夥伴，沒有同行之人，沒有任何誌同道合的朋友，僅有自己，唯有自己。


    而如今，他將最珍貴的東西留給了自己，將最重要的一環壓在了自己身上，開始了最終的計劃。


    我值得被這樣信任嗎？


    青年將信中的沉重物件緩緩舉起，忽地攥緊。


    這是「空間神格」。


    這是蘇北的力量基石。


    這是一把鑰匙，一把可以連接所有過往的鑰匙。


    蘇北將這鑰匙留給了青年，而後離開了這間屋子，但他所留下的希望正在茁壯成長，隻待生根發芽，遍地開花。


    青年接受了這份沉重責任，肩挑重擔，鄭重點頭。


    “我明白了。”


    “請放心交給我吧。”


    願希望，如薪火傳承，代代不斷。


    此後，「神偷」的名聲愈發響亮，「神偷」的力量愈發強大，直至參與神戰，與眾神周旋做局，在神戰之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許久許久後，「神偷」銷聲匿跡，疑似隕落。


    此後，新生的都澤國度內，多出了一位老態龍鍾的老人。


    ——他叫斯文。


    他向來斯文。


    ......


    ......


    ......


    .......


    感謝「星海無垠宇宙浩瀚」送來的大神認證，十分感謝，誠懇鞠躬，超級感謝......


    本來今天休息日，作者打算加更的，但往後幾章又打算以個人傳記形式描寫，把「智慧」與「死亡」篇章過渡一下，填一填坑，加更一章肯定寫不完一整篇，於是隻能算了。


    十分抱歉。


    目前已欠22章......所欠決定全丟番外。


    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