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之間,又是兩年光陰。
這一日,天高雲(yún)淡,格外清朗。
一股澎湃的氣息從不周山巔升起,好似火山奔吐出的巖漿,順著山勢流淌,然後向著四麵八方奔流而去,轉(zhuǎn)瞬之間,就彌漫整個東荒大地,借著向南域蔓延而去。
大散關(guān)上,天下文宗猛的起身,抬頭東望,目光晦暗不明。
“大魏昭武皇帝出關(guān)了!”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清空出現(xiàn),一左一右,立在天下文宗身側(cè),三人共望東荒。
道門魁首沉聲說道:“僅是出關(guān),還不至於有這般動靜,應(yīng)該是昭武皇帝大道向前一步,已經(jīng)達到了我等的境界。”
三教魁首是什麼境界?絕巔以上,再往上一步,就是魏帝陸啓、天妖狼那樣的至強者。
當(dāng)年三教魁首之所以願意讓出界關(guān),退讓一步,就是篤定,天妖狼隕落以後,有他三人坐鎮(zhèn)中州,任他妖族大軍如潮水湧動,也極難撼動三教祖庭,等妖族同室操戈,兩敗俱傷以後,三人聯(lián)手問道雲(yún)荒妖族,必然能攫取最後的勝利。
佛門明尊臉色難堪,眼眸中盡是陰沉光線,氣急敗壞的說道:“早就跟你們說話,要先下手為強,你們偏偏不聽,行養(yǎng)虎之事,留下天大禍害。”
如果昭武皇帝隻是達到他們境界,以一敵三,依舊力猶不逮。可昭武皇帝是殺力古來無雙的絕巔劍修,等同於一位身在巔峰的至強者,如此一來,便是三教魁首聯(lián)手,勝算也是渺茫。
“破境登高,好似與天爭命,昭武皇帝竟然信手拈來?”
見多識廣如三教魁首,此刻也有些難以置信。
昭武皇帝雖然隻是向前一步,可誰有知道,那一步究竟有難邁出?兩座天下,絕巔強者,百舸爭流,沒有一人拔得頭籌,尤其是那些遠古天妖,兩三千年以前,就是絕巔巨頭,如今還是絕巔巨頭。
“許是昭武皇帝天命所歸!”
天下文宗唏噓一聲,昭武皇帝修行資質(zhì)隻是中庸,竟然在甲子歲月就走到這一步,不是天命所歸還能是什麼?
“到底是晚了一步啊!”
中州,某座極為煊赫的宗門中,一位中年抬眼東望,目光可謂複雜,有驚歎,有愕然,還有擔(dān)憂。
“也不知道三教祖庭能否扛得住大魏昭武皇帝的雷霆問劍?”
那位昭武皇帝何其霸道,倘若讓他得了整座九州天下,他們這些山上修士還不得自縛手腳,做一條乖順聽話的走狗?驕傲了一輩子,到頭來,竟然落到這步田地,何等可笑!
許久以後,那股澎湃氣息再次湧動起來,好似被某種無形力量牽引,漸漸匯聚在一起,在東荒、南域天幕高處,化作兩條仰天怒吟的巨龍,向那座不周山遊蕩而去,所過之處,雲(yún)風(fēng)退散,天地朗朗,一片清明。
不周山巔,陸玄樓負手而立,長發(fā)飄蕩,衣衫獵獵作響,將那條巨龍揉合在一起,化作一座巍峨百萬丈的巨大法相,通體如琉璃,與他作一般容顏,好似一尊真正神靈,俯瞰人間青山。
“不是劍光?”
兩座天下,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唿聲。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位以殺力見長的昭武皇帝,竟然沒有以劍修身份再複向前,而是以武夫姿態(tài)傲立世間。
“他在給聞溪讓道!”
伏帝關(guān)中,魏帝陸啓忍不住大笑說道:“我大魏陸氏向來薄情,一時之間,竟然出了兩個癡情種!”
魏帝陸啓身後一步,陸玄宗麵色淡然,古井無波。
魏帝陸啓似笑非笑道:“你與寧姒,絕無可能,倒是玄樓,將聞溪娶進陸家,積善積德,棺材裏的祖宗也要開懷大笑!”
界關(guān)城頭,聞溪眉頭擰在一起,周身劍氣森若冰霜,其身側(cè)的第九知忍不住打個寒顫,“國師,怎麼了?”
聞溪收斂情緒,淡聲道:“沒什麼!”
陸玄樓的讓道出乎聞溪的意料,卻也真正惹惱了她。
自始至終,聞溪真正所求,唯有一事,那就是一場可以拔高劍道絕巔的問劍,那怕這一場問劍,是她輸了,成了旁人的墊腳石,也沒關(guān)係。
生來就擁有兩柄本命飛劍的顏沉魚,集百家劍術(shù)於一爐的劍夢,劍術(shù)已然絕鼎的陸三生,還有背負天下劍道氣運的徐來。
聞溪輕輕搖頭,好似除了陸玄樓,這世間就再也沒有別的劍修,可以讓她生出問劍的心思來。
“諸君,且聽龍吟!”
那一座巍峨法相陡然變幻,化作一條金色巨龍,盤旋在天幕高處,好似一輪璀璨大日,最是耀眼。
隻見那條黃金巨龍驀然出現(xiàn)在東荒最北端,越過大梁城、不周山、白發(fā)場,又越過憾山城、逐鹿山。
金色巨龍漸次南下,光芒漸次暗淡,行至界關(guān),金光徹底暗淡,金色巨龍驀然消失不見。
盞茶工夫,一道道恐怖氣息從東荒、南域兩地漸次升起。
先是橫斷山,徐來閉眼又睜眼,就已躋身絕巔劍修,四肢百骸綻放璀璨劍光,一身劍氣瞬間沛然,覆壓整座東荒。然後是逐鹿山,盤坐在山巔的青原,吐出一口濁氣,緩緩起身時,有一座巍峨法相憑空生來,目之所及,不遠不近,南至界關(guān),北達大散關(guān)。
大圓,小圓,大圓包小圓。
大魏與陸玄樓好似一個大圓,大圓裏麵的無數(shù)小圓是大魏山下修士,是大魏山下百姓。
相輔相成,彼此消長。
而今,陸玄樓大道向前,氣運自然而來,大圓更大,小圓也將大。
在這波反哺中,最先得益且得益最大的,無疑就是徐來、青原這兩個氣運之子,好似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躋身絕巔巨頭之列。
橫斷山巔,徐來心情格外舒坦,雙手插腰,鼻孔都要翹到天上去。
陸玄樓,兩座天下萬年以來最驚豔的男子絕巔劍修,徐來,兩座天下萬年以來最年輕的女子絕巔劍修,無愧是師徒。
聞溪?
如今都是絕巔劍修,看你年長兩百歲,接你七八百劍,然後再輸你一兩劍,不算過分吧?
挨她四五劍,攮她一劍,我的大仇將報。
就在徐來心情無限好的時候,天幕高處浮現(xiàn)一隻遮天巨手,猛然下壓,狠狠擠壓徐來的劍光與劍氣,徐來的身體也劈哩叭啦的響了起來。
劍氣猛收束,徐來已然被打落境界,而那隻巨手依舊不肯罷休,依舊向下覆壓,直到徐來的劍氣被錘壓的瓷瓷實實。
躺在山巔,渾身酸疼,好似被一隻巨錘結(jié)結(jié)實實迎麵砸下,前一刻,還是世間罕有的絕巔劍修,下一刻,就成了平平無奇的十境劍修,徐來欲哭無淚,“師傅,我知道破境太快,根基虛浮,但你好歹讓我在囂張一陣啊!”
不周山巔,陸玄樓啞然失笑,“朽木不可雕也,孺子誠可教也!”
與此同時,逐鹿山巔,青原眼眸驀然黯淡,扯動嘴角,滿是苦澀。
他隻比徐來大了十?dāng)?shù)歲,徐來有的毛病他也有,但姐夫隻願意替徐來捶打根基,卻不願意替他著想將來,終究還是生疏了嗎?
言歸正傳,兩位絕巔巨頭的橫空出世,不是盛宴的結(jié)束,而是狂歡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