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書已下,那位年輕帝王偏偏按兵不動,著實出人意料。
天下文宗立在大散關,遙望那道煊赫劍光,忍不住連連苦笑,唏噓說道:“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此刻雖然按兵不動,但任誰都知道,隻要那位年輕帝王一時起念,就有劍光北上。
雖說三教祖庭的底蘊勝過大魏王朝,可那位年輕帝王既然敢問劍,怎會沒有三兩分把握?
細細想來,那位年輕帝王是非常人。
年輕時候,縱情聲色,飛鷹走馬,一派紈絝子弟模樣,而後驀然起念,轉而修行,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短短數年,就從默默無名之輩一躍成為東荒年輕一輩翹楚,壓的劍夢、顏沉魚那等天縱人物都抬不起頭來,聲名鵲起,風頭一時無二。後來魏帝陸啓遠走雲荒,這位年輕帝王流離他鄉,仍舊不肯消停,衝冠一怒為紅顏,孤身一人,覆滅一座王朝。此後與大劍仙聞溪數次問劍,都全身而退。
是金子,無論在哪裏,總會發光。
在南域,這位年輕帝王是魔殿殿主,是與離黃泉、第九知平起平坐的巨頭人物。在東荒,這位年輕帝王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斬莫驚春,平七大仙宗。在雲荒,這位年輕帝王是清貧山大劍仙,時至今日,依舊被無數妖族劍修奉為始族,頂禮膜拜。至於今日,意猶未盡,這位年輕帝王既是絕巔劍修,也是武道天人,僅僅一道劍光豎立,就要兩座天下共同遙望,舉足輕重。
道門魁首問了一句,“每一次問劍,這位年輕帝王都要大道向前,此次也不例外?”
“至強嗎?”
天下文宗思忖許久,緩緩說道:“事實上,唯有這位年輕帝王躋身至強,大魏王朝才有一絲勝算。”
道門魁首欣然說道:“貧道拭目以待!”
天下文宗一怔,詫異問道:“你好似希望這位年輕帝王躋身至強,將我等打得滿地找牙,將三教基業付之一炬?”
“正是因為九州天下無至強,所以才畏雲荒妖族如虎狼。一位至強,分量到底有多重?一個聞溪立在界關城頭,就能雲荒妖族不敢妄動。一個魏帝陸啓,坐臥伏帝關,就讓雲荒妖族寢食難安。”
道門魁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始終覺得,九州天下需要一位至強者,而這位至強者,可以出三教祖庭,也可以踩著三教祖庭去往高處。”
天下文宗聞言笑道:“道友心胸使然,果然灑脫,我輩私心太重,遠不及也。”
道門魁首不置可否,而是問道:“就是不知,那位年輕帝王將如何問劍?”
“無非兩途!”
天下文宗胸有成竹道:“一來是殺人,那位年輕帝王率先遞劍,大魏一字王侯、山上修士一、鐵騎軍卒一擁而上,與我三教修士混亂廝殺,誰先支撐不住,哪方修士先死盡,便是誰輸了。一戰定乾坤,簡單明了。二來是爭土,那位年輕帝王坐鎮逐鹿山,大魏王侯各自領兵,烽煙一起,戰火遍布九州天下全境,大好山河,滿目瘡痍。”
道門魁首沉聲說道:“那位年輕帝王要爭土?”
“不然呢?”
天下文宗反問一句,隨即說道:“劍修不遞劍,念頭不通達。恐怕在那位年輕帝王躋身至強的時候,早就想到了這一茬。”
道門魁首隨手一揮,一副山水圖畫浮現,栩栩如生,接著又畫上幾個圓。
大散關,兩界山,橫斷山,天墟山脈……無一例外,都是大魏王朝立在邊境的兵家重鎮。
“柿子嘛,要挑軟的捏。首當其衝的,一定是兩界山的浮屠。”
天下文宗輕笑說道:“浮屠此人,是古往今來第一位魔修,氣運使然,殺力之高,還要勝過驚豔劍修,即便不敵,也可將一位天人修士死死牽製在兩界山地界,替那位年輕帝王減輕壓力。其次嘛,大散關當仁不讓。那位年輕帝王坐鎮大散關,就是劍指大散關,而我三教祖庭大修士,半數以上,都聚在大散關,毫無疑問,大散關就是勝負所在之地。”
道門魁首點頭說道:“在大散關硬碰硬,一錘定音,倒是符合那位年輕帝王的秉性。”
“兵者,詭道也,那位年輕帝王曾經也是東荒軍神,豈是好相與的人物?”
“我若是那位年輕帝王,就讓大魏王朝與三教祖庭交界處遍地狼煙。”
天下文宗沉聲說道:“比起捉對廝殺,那些大魏王侯的用兵本事才是讓人心驚。尤其是天墟山脈的耶律觀音奴,一旦讓她越過天墟天脈,兵發中州,我等首尾兩顧,實在為難,算上橫斷山的顏沉魚、憾山城的陸三生,東荒的徐來、南域的青原,少不得有兩三位天人境修士被牽製在別處。如此一來,這位年輕帝王在大散關的勝算就會大上許多。”
“可據我所知,大魏一字王侯中,唯有耶律觀音奴用兵如神,至於旁人……”
道門魁首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意思顯而易見。
天下文宗笑道:“殺力再高,能高得過我等,能高得過那位年輕帝王?此番問劍,那位年輕帝王真正儀仗的,不是那些以殺力見長的大魏一字王侯,而是那些籍籍無名的大魏將軍。”
道門魁首驚愕說道:“怎麼可能?”
“如何不可能?”
天下文宗苦澀說道:“彼時東荒,大魏有三將,北蠻耶律、北寒,五大軍神同時並立,如大日在天,皓月在空,襯托得旁人暗淡無光。可沒有了大日與皓月,無盡星塵,同樣熠熠生輝。”
道門魁首沉默片刻,問道:“我三教祖庭就沒有這等人物?”
天下文宗搖頭說道:“九州天下山下王朝無數,自然不缺運籌帷幄的大將,可似大魏鐵騎那樣半數軍卒都是山上修士的鐵騎,找遍兩座天下,都找不出第二支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與此同時,逐鹿山巔,武不狂迫不及待的問道:“陛下,咱們什麼時候動手?我早就看三教修士不順眼了。”
陸玄樓淡然說道:“再等等。”
“等什麼?”
武不狂疑惑問道:“莫非咱們還有強援,又或者陛下還有什麼隱秘後手沒有布置完成?”
陸玄樓搖搖頭,“既沒有強援,也沒有後手,朕是想給三教祖庭一個翻然醒悟的機會。”
武不狂撇撇嘴巴,不屑說道:“三教祖庭還能不戰而降?”
陸玄樓淡然說道:“未嚐不可!”
武不狂一怔,隨即連連搖頭,認真說道:“陛下,您信我的,此事萬萬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