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終還是放過了那條狗。
五月三十日下午，他失魂落魄的迴了宮，走在路上的他，原本筆直的身體也微微彎曲了下來，一臉落寞，形如孤家寡人一般。
皇帝迴到禦書房後，宿衛頭子宮圖前來匯報事情。
“聖上，那閑園要不要抄了？還有，瑞王謀逆的事情要不要公布出去？”
皇帝沉下眉頭，沒有迴答這兩個問題，反而問道：“謝天怎麼樣了？”
宮圖皺眉道：“謝院長傷的很重，身上傷口很多，人還在昏迷之中。”
皇帝聞言眉毛皺的更厲害了，又問道：“胡老將董昭帶哪去了？”
“西山寺。”
“西山寺？怎麼會在那裏？”皇帝一臉驚訝。
“聖上，臣等已經派了重兵把守西山寺，董昭是逃不出去的！”宮圖道。
“重兵把守？哈哈哈哈……”皇帝大笑了起來，“謝天都被他打成那樣了，你所謂的重兵又攔得住他嗎？”
誰知宮圖卻道：“聖上，胡老似乎將董昭的武功給廢了……董昭就算傷好了，也是逃不出去的。”
皇帝聞言又是一臉驚訝，居然把董昭的武功廢了嗎？他想了想後，開口道：“把閑園跟瑞王府給朕抄了！將瑞王勾結伊寧董昭謀反一事公之於眾！”
宮圖大驚：“聖上，真要如此嗎？”
“怎麼？你在懷疑朕的話不成？”皇帝質問道。
宮圖低頭道：“聖上，現在京城一片混亂，很多百姓在城門口排隊要出京，萬一再將這件大事公布出去……”
“朕讓你去就去？哪那麼多廢話？”皇帝很不高興了。
宮圖頭更低了，隻得答應下來：“是。”
皇帝冷著臉，忽然他又想起了一樁事來：“那夜司徒賢帶著鐵騎追出去，怎麼這麼久了還沒迴來？”
宮圖搖頭：“這，臣不知啊……”
皇帝冷哼了一聲，二十九日夜，就在董昭擋住謝天的時候，司徒賢已經率著鐵騎從其他城門出去追了，但是到現在，過了快一天了，還沒迴來……
“聖上，可還有事要吩咐？”宮圖拱手問道。
皇帝想了想後，說道：“你去將許右卿，李勤，賀勉，黃懷良，章諮等人，都給朕召集起來！”皇帝再度下令。
“是！”
宮圖答應下來，緩緩退出了禦書房。
但沒一會，宮圖又迴來了。
皇帝訝異的看著宮圖：“你這麼快就迴來了？”
宮圖當即下跪道：“聖上，胡蟄身邊的宿衛迴來了，他們有大事要稟報！”
“讓他們進來！”
很快，幾個宿衛就進了禦書房，一臉慌張的跪下道：“聖上，胡大人被伊寧給擒了！伊寧說要……要……”
“要什麼？”皇帝大聲問道。
“她說要用胡大人換程歡一家！”宿衛說道。
皇帝聞言，啞然失聲……而後，他忽然笑了起來，“嗬嗬嗬嗬……啊哈哈哈哈哈哈……”
皇帝那笑聲詭異無比，幾個宿衛聽了直發毛，這聖上是怎麼了？
皇帝笑完之後，搖頭道：“程歡都被董昭給救走了……朕怎麼換？那個女人，居然要挾起朕來了……”
幾個宿衛聽完，一臉震驚，程歡被救走了？
那胡大人，還迴得來嗎？
“你們下去吧，朕累了……”皇帝朝幾人揮了揮手，一臉無奈。
宿衛們走出去之後，疲憊至極的皇帝趴在桌子上，又睡著了……睡著了的皇帝，做起了噩夢來……
他夢到京城一片混亂，百姓紛紛出逃，而城外，是一片烏泱泱的大軍……那個女人，她穿著那套魚鱗甲，拿著方天畫戟，騎在白馬之上，手一揮！她身後的大軍推出各種攻城器械，火炮，就開始攻城！
夢中的畫境無比的逼真，在那個女人的指揮下，京城不到一天就告破了……無數軍士朝她投降，她帶著人衝進皇宮，衝進太極殿，殺光了他的宿衛後，衝到了他的麵前。
“你這昏君，早該死了！”
那個女人說完，一戟朝他紮了過來，他根本就躲閃不開……
“啊！！！”
皇帝猛然驚醒，他不由捂著自己的喉嚨，一臉驚慌失措。他渾身都是汗水，指尖都在發涼，心髒“砰砰”直跳……
聽得皇帝那聲“啊”，外邊站崗的內侍太監連忙跑進來：“聖上，您怎麼了？”
皇帝擦了下臉，勉強平複了下唿吸，然後擺擺手：“無事，你出去吧。”
可內侍太監並未走，開口道：“聖上，幾位大人已經在外邊等候許久了。”
“哪幾個？”皇帝一臉詫異。
“就是許大人他們……”內侍太監弱弱道。
皇帝這才想了起來，睡覺之前好像是宣他們過來的……於是他抬了抬手，一臉虛弱道：“宣吧。”
隨著腳步聲響起，幾個大臣緩緩走入了禦書房。
“不用跪了，來人，賜座！”皇帝已經急的不搞這些繁文縟節了。
幾個大臣坐下來後，皇帝開門見山道：“淩晨的事，想必諸位愛卿都知道了吧？”
章諮道：“知道了。”
皇帝長歎一口氣：“朕抓了董昭，他又越獄了，還將程歡以及閑園的人全部救了出去……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李勤道：“聖上，董昭是伊寧的師弟，天下皆知，若是董昭被抓的事情透露出去，那伊寧豈不是要反？”
皇帝那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李勤：“不是要反，是必反。”
“這……”李勤一下就噎住了。
“李勤，你是兵部尚書，你說說，倘若那伊寧率北鎮大軍前來，朕該怎麼辦？”
李勤是個五十多的長胡子，他低頭，手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胡子，眼珠不停的轉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帝搖了搖頭，看向了章諮。
章諮道：“聖上，不如把董昭放了吧？將他還給伊寧，這樣的話……”
“蠢貨！”皇帝大罵了起來，“你以為朕放了董昭，那伊寧就不會報複了嗎？他們這幫人恨朕入骨！朕放與不放有何區別？”
章諮抬頭問道：“難不成，聖上，您想跟伊寧決戰？”
“不錯！朕要調兵遣將，跟伊寧一戰！”皇帝大聲道。
“這……”幾個大臣麵色難看的緊，這不是送嗎？
那伊寧，排兵布陣，行軍打仗，樣樣精通，生平未逢一敗，聖上豈是她的對手？
幾個大臣麵麵相覷，誰也拿不定主意。
“說話！”皇帝看著這幾個大臣，焦急無比道。
可是仍然沒人說話……
皇帝眼睛瞄來瞄去，最終瞄上了許右卿：“許右卿，你來說說，怎麼做？”
許右卿情知逃不掉，於是道：“聖上，將董昭送還他們，然後您下罪己詔吧……”
“什麼？”皇帝做夢也沒想到許右卿會說出這等話來，一時愣住了。
“聖上，京城已經亂了，百姓們紛紛想著出逃，禁軍如今也已軍心渙散……如果真要跟北鎮大軍硬拚，沒有絲毫勝算的……”許右卿道。
皇帝大怒：“朕難道隻有禁軍嗎？天下的州軍就不能調到京城來嗎？將山東河南，兩淮的兵馬全部調過來，加上京城的兵馬，二十萬總有吧？”
許右卿搖頭：“聖上，沒有錢糧，他們如何來？如今夏稅未收齊，國庫又空虛，就算是調兵，調過來之後，您能保證這些兵能吃飽飯嗎？”
“朕不管這些！”皇帝大喊道。
許右卿一昂頭，頂道：“若不管這些，這些地方州軍到了京師，打起仗來萬一臨陣倒戈怎麼辦？天下人人皆知，北鎮大軍精銳無比，誰又敢觸其鋒芒？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些兵馬都聽聖上您的話，聖上您就有把握打贏伊寧了嗎？”
皇帝被許右卿的話頂的啞口無言……
“聖上，莫說二十萬，就是您有五十萬大軍，您也不一定是伊寧的對手！當初她對付韃靼，僅僅用了京城的五萬禁軍，就擊敗了兀裏的十八萬人馬！如今，她手握十幾萬北鎮大軍，而聖上您能動用的，不過京師的八萬人……您確定要打嗎？”
許右卿再次說道。
“許右卿！你到底哪邊的？怎麼盡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朕如今在你眼裏就如此不堪嗎？”皇帝不甘心的吼了起來。
“聖上，這是事實！現在天下困苦，民生凋敝，浙江都亂翻天了！天下已經經不起折騰了！若是您執意要打仗，跟北鎮大軍血拚，整個京師，都會淪為廢墟的！”許右卿大聲吼道。
皇帝聞言愕然，他做夢也沒想到許右卿會說出這種話來……這還是許右卿嗎？還是當初那個跟蘇博作對的奸臣許右卿嗎？
現在的許右卿居然跟高詢一個樣了，他怎麼敢相信？
去了一趟關西迴來，許右卿居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是被董昭下藥了嗎？
想起董昭，皇帝又恨得咬牙……
“不，朕不會，朕不會下什麼罪己詔的！朕沒有錯，朕是天子，朕不會下的！”皇帝起身大喊了起來，唾沫都飛到了群臣的臉上了……
許右卿低下頭，長長的歎著氣……不是他變了，是他更清醒了。他關西一行，已經知道了董昭這幫人是什麼樣的人，沒有絕對的實力，絕不能跟他們為敵……
看看那烏托汗的下場，再看看那昝敏的下場，甚至還有東華會的下場，難道還要硬著頭皮上嗎？
難道今年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聖上，臣言盡於此，臣已無話可說。”許右卿低頭道。
“你！王八蛋！高詢如此待朕，你許右卿也如此？朕要治你的罪！”皇帝指著許右卿大罵了起來。
許右卿當即跪下，將頭上的烏紗帽一摘，往地上一放：“聖上若要治罪，盡管叫人拿下臣便是。”
“你……”皇帝氣的臉色通紅，眼眶欲裂，這個許右卿，該死的許右卿，居然也這麼對他……
其他幾個大臣則紛紛下跪求情：“聖上，請饒了許大人吧！”
皇帝氣的渾身發抖，他看著這幫下跪的大臣，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鼠輩，廢物！都是沒用的蠢貨，你們讀了一肚子聖賢書，到最後居然怕了幾個武夫！”皇帝用手指著這些人，指尖一個個點著，顫抖著繼續罵道：“你們，都是逆賊，都是叛徒！都是朝廷的敗類！”
皇帝罵著罵著，忽然手一捂胸口，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然後仰麵倒了下去……
“聖上！聖上！”
群臣慌忙跑上去看皇帝狀況，章諮朝著門外大喊：“快喊禦醫！快喊禦醫！”
隨著皇帝被氣到吐血，宮中，也亂成了一片……
而另一邊，逃出京城的三輛馬車，終於是停了下來，雖然還未到紫荊關，但是總體上算是安全了。
在拒馬河邊，眾人停下馬車，從車上下來後，讓馬兒歇息吃草。葉空跑到高崗上觀察京城方向的動靜，其他人則坐在了一起，分食起了幹糧與清水來。
徐治將一包幹糧拿出來，首先拿出一個饅頭遞給了自己女兒徐蕙蘭。
“爹，我吃不下。”小蘭搖搖頭，她臉上淚痕都沒幹。
“要吃啊，蘭兒，聽爹的吧！”徐治將饅頭塞到了小蘭手裏。
小蘭接過來咬了一口，現在這個饅頭早已變得硬邦邦的。而且夏日食物腐敗的快，聞起來還有一股味道，她聞了聞之後，就將饅頭放下了。
徐治挨個遞饅頭，但大多數人幾乎都搖頭，誰也吃不下。
他們還沉浸在昨晚的悲痛之中。
董昭現在還沒追過來，可想而知，他的處境相當危險了……
那個瘋子一般的皇帝，恐怕真的會要他的命……
不知情的人們這麼想著，越想就越悲觀，當然什麼也吃不下了。
忽然，葉眠棉“騰”的站了起來，走到徐治身邊，問道：“徐叔，昨晚我們走的時候，是不是將鴿子全部放了？”
徐治點頭：“是的。”
“那現在鴿子飛到哪了？”葉眠棉又問道。
徐治道：“鴿子要比我們快得多，恐怕現在已經到山西境內了。但是鴿子到百花穀，百花穀反應過來，再派人來接我們的話，還沒那麼快……”
“此處距離紫荊關還有多遠？”葉眠棉又問道。
“照我們的馬車這麼跑，恐怕還要一天。”徐治答道。
葉眠棉皺緊了眉頭來，眼下人困馬乏，雖然已經出了京，但她擔心會有追兵……
畢竟，京城又不止一個門。
董昭不在，葉眠棉站了出來，隻見她像個頭領一般，開始指揮了起來：“邵春，抓緊時間喂馬！”
“好！”邵春答應道。
“朱楓，你查看下馬車的車軲轆，有沒有損壞！壞了你就修一下！”
“啊？我不會啊……”朱楓哪裏會幹這個？
“不會？不會你難道不會學嗎？”葉眠棉叉腰罵了起來，隨後又搖搖頭，看向了程節，“那個誰，程大叔他兒，你去看看行不行啊？”
程節點頭，立馬就去了。
葉眠棉叉著腰，看向了其他人：“你們都趕緊吃幹糧！發什麼愣啊？等會要走知道嗎？”
程歡抬頭看著葉眠棉，想起了在瀘州的時候，這丫頭當主事人的樣子，不由點點頭，拿起饅頭就啃了起來。
隨後，兩個不合群的聲音響起：“這位姑娘，能不能解開我們的鐐銬跟穴道啊？”
葉眠棉轉頭，說話的自然是康朝陽闕了。她瞄了一眼康朝陽闕，沒好氣道：“你們兩個叛徒，出賣程大叔，又出賣董昭，老娘想弄死你們！”
“別啊！姑奶奶！”康朝一臉委屈，“我們也是被謝天逼的啊！”
“對啊！如今我們逃離了京城，以後我發誓跟隨你們！”陽闕也道。
“我呸！”葉眠棉狠狠啐了一口，“誰知道你們會不會繼續反叛？你們兩個腦後生反骨的家夥，想解開鐐銬，門都沒有！”
“那……那給我們兩個饅頭總可以吧？”康朝弱弱道。
“哼！”葉眠棉重重哼了一句，隨後看向徐治：“徐叔，給他們兩個饅頭！”
“多謝！多謝！”
接到了饅頭的兩個人，放肆的啃了起來。
可是忽然，大地開始震顫，程歡頓時一驚，而站在高崗上的葉空瞬間臉色大變：“速速上車，快走！”
眾人聽得這話，臉色紛紛一變。
“是騎兵，從京城方向來的，我們快走！”葉空施展起輕功，一掠過來，就跑去牽馬了。
所有人紛紛起身，將手裏的饅頭塞進嘴巴裏，囫圇一嚼，然後立馬就行動了起來……
而追來的人，自然是謝天手下的夏鎖司司正司徒賢了！
昨夜司徒賢率騎兵出城追，按理說早就該追上的，畢竟騎兵比馬車快的多！但是誰知道這禁軍的騎兵許久沒有訓練，在夜裏走著走著，居然迷失了方向，天亮之後才發現，他們走到南邊去了……於是乎，這群騎兵又繞了迴來，追上這三輛馬車時，已經是傍晚了。
司徒賢帶著數千鐵騎，遠遠望見了拒馬河邊的三輛馬車，頓時便激動了起來：“他們就在河邊，上，通通抓起來！”
“殺！”
禁軍鐵騎唿嘯著，朝著河邊的馬車殺了過去！
“怎麼辦啊爹？”程節立馬就慌了。
“不要慌，聽葉姑娘的！”程歡拉著程節的手，大聲道。
葉眠棉朝葉空大喊：“爹，這拒馬河有沒有橋？”
“有！再往西走兩裏路，有一座橋！”葉空迴答道，剛剛他在高崗上看見了。
“所有人，趕緊到那邊過橋去！”葉眠棉指揮了起來。
邵春，朱楓，葉空，徐治，匆匆將馬套在馬車前頭，隨後連忙讓老弱先上車，可當三輛馬車整備好時，司徒賢的鐵騎，已經距離他們隻有一裏路了！
“駕！”
邵春大喊一聲，率先駕著馬車朝西邊衝了過去！隨後，葉空跟徐治駕起另外兩輛馬車，也跟上了！
但是，馬車，哪有鐵騎快？
“馬弓手，給我拉弓！”眼看馬車走的不快，司徒賢大喊道。
“是！”
一群馬弓手衝到最前邊，在距離馬車還有一百步左右的時候，拉起馬弓，對著那馬車就開始放箭！
“嗖嗖嗖！”
箭如飛蝗，朝著馬車的後車廂射了過去！
“篤！”
一支利箭插在了車廂邊的木框之上，讓車廂內的人頓時緊張了起來。
“不要用背靠在車廂內，都趴下來！”葉眠棉從中間那輛馬車車窗探出頭大喊道。
可是，晚了……
“噗！”
最後邊那輛馬車，坐著的正是瑞王朱楓父子，由於瑞王還在昏迷之中，沒有動身，他又是靠著車廂後壁的，於是，一支利箭穿過車廂後壁，正中他後背……
“唔啊……”
瑞王感覺到了疼痛，一下就醒了過來，然後身子往前一栽！
“爹！”
朱楓大喊出聲，連忙將瑞王的身子放下，側放在車廂內，當朱楓剛低下頭，又一支利箭射穿車廂，從他耳邊唿嘯而過……
“噗！”
又一支利箭射到了人身上！
“呃……”
駕車的徐治後背也中了一箭，他差點從馬車上栽下來，可是被手快的小蘭一把抓住了！
“爹！”
小蘭也大喊了起來，看著徐治後背上的那支利箭，小蘭瞬間淚水奪眶而出……
看著尾車出事，葉眠棉當即對葉空道：“爹，我來駕車，你快去小蘭姐那車看看！”
“好！”
葉空將韁繩交到葉眠棉手中，隨後拔出驚風刀，一躍而起，落在了最後一輛馬車的車頂之上！
司徒賢看到站在馬車車頂的葉空，頓時就大聲道：“葉空，束手就擒吧！”
“放你媽的狗屁！司徒賢，你這王八蛋居然還為狗皇帝賣命？”葉空大罵了起來。
司徒賢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們命不好！”
司徒賢手一揮，再度指揮起禁軍的馬弓手：“給我放箭！”
禁軍的馬弓手再度朝著馬車射起了箭來，葉空揮著刀，不斷的打著飛來的箭矢，但是誰也不知道他能抵擋多久！而下方的車廂內，來不及悲傷的朱楓，連忙從車廂內摳出一塊木板，堵死車廂後壁，小蘭則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韁繩，駕起車，拚命的狂奔……
尾車車廂內，除了瑞王父子，徐治祖孫三人外，還有一個被鎖著的陽闕，隻見陽闕道：“你們鬆開我的鎖鏈，解開我的穴道，我幫你們！”
“誰知道你會不會背叛我們？”朱楓根本不信！
“我背叛你們，我圖什麼？現在這個皇帝是個瘋子，難道老子還想迴去給他賣命不成？”陽闕大喊道。
朱楓思索了一下後，拿起一把刀，一刀斬斷了陽闕手腕上的鎖鏈，然後又用手指給他解了穴。
被放出來的陽闕，立馬對小蘭道：“丫頭，不要逞強，我來駕車，你去看你爹跟你的娃！”
小蘭猶豫著，最終還是將馬車的韁繩交給了陽闕，然後一手將孩子遞給了朱楓：“朱楓，你幫我抱一下，我來給他們處理傷口！”
“好！”
朱楓蹲抱著孩子在車廂內，而小蘭則俯身給兩個中箭的處理傷口，車廂後壁的那塊木板，不斷發出“篤篤篤”的聲音……這讓車廂內的人心驚膽戰……
小蘭先是幫徐治處理傷口，那支箭射在了徐治的後肩，並未射中要害，這讓她放下了心。她一下拔掉徐治的箭，然後從衣服裏掏出一瓶金瘡藥，給徐治敷了，然後撕下一塊裙布，給徐治簡單的包紮了起來。包紮完後，她鬆了口氣……
然後，小蘭繼續給瑞王看傷口，可當小蘭撕開瑞王後背的衣服，看向瑞王中箭的部位時，頓時臉色一變，這瑞王被利箭射中的是後心窩，而且紮的還不淺……這讓她頓時停了下來……
“朱楓……王爺他……”
朱楓瞬間變色：“我爹他怎麼了？”
小蘭顫抖著手道：“王爺這一箭紮在了後心……這箭我不敢拔……”
朱楓心頭一顫：“那就先別拔……”
隨後，朱楓將孩子遞還給了小蘭，他看著瑞王那粗重的唿吸，俯下身來抱起他，說道：“爹，你挺住啊！兒子不能沒有你啊！”
朱楓說著說著，已經淚流滿麵了……
可是瑞王已經痛的臉色扭曲了，這一箭，相當要命！
此時的車廂頂上，葉空不斷的打著飛來的箭矢，可是，那些騎兵，離馬車也越來越近了……這輛馬車的車廂後壁上，已經插滿了箭矢，宛如一隻刺蝟……
“弟兄們，給我殺上去！”
司徒賢一揮刀，身後的禁軍鐵騎猛衝而上，眼看離馬車已經不足三十步了！
“快點啊！還有多遠？”葉空百忙之中對著前邊的馬車大喊。
“快了，還有不到一裏！”葉眠棉大聲迴答道。
可是這邊的司徒賢也同樣大喊：“你們想過橋，門都沒有！兄弟們，纏上去！”
最前頭那輛馬車內，程歡從車窗探出頭來，看著尾車那危急的情況，瞬間臉色一變。隻見他忽然從車窗內一竄而出，施展起輕功來，朝後一掠，落在了葉空身邊。
“程歡，你能行嗎？”葉空看到有人來幫忙，心頭為之一振。
“雖然傷還沒好，但是……我能行！”
“呀啊！”程歡大喝一聲，單手聚集真元，朝著追上來的騎士猛地一掌震出！
“聖手破邪！”
“轟！”
程歡一掌打出，猛烈的勁風朝著追來的騎士唿嘯而去，衝在最前邊的禁軍瞬間被這勁風一衝，頓時慘叫聲迭起！
“額啊啊啊……”
十幾個騎士當場落馬，而後邊的騎士衝過來，被落地的騎士一擋，頓時陣型一亂，開始自相踐踏了起來。
趁著這些騎士一亂，陽闕立馬鞭打著馬屁股，馬車加速奔跑，一下拉開了跟追兵的距離！
很快，橋，就在眼前了！
“兄弟們，給我追！”司徒賢仍然大喊著，但是他可不敢冒頭衝上去拚命，畢竟，程歡跟葉空，他一個都打不過……
但是忽然，河對岸響起了馬蹄聲……
司徒賢轉頭一看，隻見河對岸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騎兵，那些騎兵衣甲鮮明，器械精銳，為首的一麵大纛上，繡著一個鮮紅的“伊”字……
司徒賢臉色變了……
“是北鎮騎兵，是我們的人，來接我們了！”邵春興奮的大喊，看著那麵大纛，那個鮮紅的“伊”字，邵春眼淚直飆……
“撤！撤！”
司徒賢之前的氣勢瞬間就沒了，連忙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禁軍騎兵紛紛掉頭，狼狽而逃，他們是來追人的，可不是來玩命的……
一場追擊，在此畫上了停止符。
可是，當三輛馬車過河之後，傳來了噩耗。
後心中箭的瑞王，死了。
五月三十日傍晚，瑞王死在了拒馬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