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勒已是無奈至極，“怎麼可能？我這裏是兵工廠，又不是軍區(qū)總醫(yī)院，到哪裏去找那麼多密閉隔離房間？”


    鑒於七號病毒的高傳染性，尋常隔離措施根本不管用，甚至於普通醫(yī)院的隔離病房都達不到相應標準。縱觀全球，有能力一口氣收容如此多感染者的地方，唯有科勒剛剛提到的總醫(yī)院。


    說完之後，科勒也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容易讓對方誤認為自己消極怠工，趕緊補充，“總部那邊在上個月正好委托我們生產(chǎn)了一批隔離艙，采用的是最高標準，本來上個星期就已經(jīng)完工了，但總部一直沒有派人接收，我這裏沒有符合隔離標準的硬件，隻好拿這批隔離艙充數(shù)……慕中將，事後若是元帥過問，你可要幫我證明啊。”


    就實際情況而言，其實用不著慕景幫忙說什麼，科勒此番處置實在稱得上隨機應變的典範，倘若這也要被問責，那元帥就有些是非不分了。


    所以科勒這話完全是解釋給慕景聽的。


    至此，終於明白這位夜半三更跑來，究竟是什麼目的了。


    一句話概括，興師問罪。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科勒看似著急，實則不慌不忙的態(tài)度。


    倘若此時此刻外麵正有一群攜帶七號病毒的高傳染者在四處活動，科勒肯定沒那個閑工夫與慕景你來我往的言語交鋒。他能如此四平八穩(wěn)，純粹是以為自己已經(jīng)把最大的麻煩處理妥當了。


    把一群感染者三五成群的關在同一隔離艙裏，住宿條件的確有點擁擠，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隔離的根本目的是防止他們傳染別人，至於感染者相互之間，也不存在彼此進一步感染的問題。


    至於為什麼選在淩晨四點找上門，純粹是為了盡可能的將責任推出去。從他一上來就提及秦湛紅眸的行為中，便可以看出其心思。


    慕景並沒有拆穿對方的盤算，倒不是顧及麵子，而是認為這番小人心思根本無足輕重。對科勒本人而言，如何把自己摘幹淨是最重要的事。可是放在當下的事件中，他一個兵工廠負責人，擔不擔責，擔多大的責任，根本無關痛癢。


    慕景此刻正思索的，是別的事——


    隔離艙……為什麼兵工廠裏正好有一大批隔離艙？雖然科勒沒有報出具體數(shù)字，但既然能夠收容所有“感染者”，想必數(shù)量不會太少。


    據(jù)慕景所知，隔離艙的造價並不低，而且用途也不是很廣。當七號病毒被人類控製之後，隔離艙便幾乎失去了用武之地。一般來說，隻是在星艦或重要設施中配備幾臺，用來防備突發(fā)狀況。類似的需求量並不大，至少在慕景的印象中還從來沒聽說軍方總部一次性下如此大的訂單。


    也不知科勒是無意，還是故意，他方才已經(jīng)透露了下訂單的不是別人，正是元帥。


    洛倫丁那老狐貍究竟在暗地裏做了多少勾當，慕景已經(jīng)算不清了。也懶得算。不過，對於當下與第五區(qū)相關的一切，因為與切身利益相關，她卻不得不想深一點。


    方舟號的底艙、宋以軒的機甲，盡管一開始也懷疑都是科勒動的手腳，但如今已經(jīng)證實，這位隻不過是奉命行事。


    元帥不愧是元帥，不管他一開始是怎麼爬上去的，這麼多年能夠坐穩(wěn)寶座，統(tǒng)領全軍，手腕真是一點兒都不差。今次他更是預先安排好了一切，就等著慕景等一眾棋子就位，然後好戲便上演了。


    不過這個過程中有個不算破綻的破綻，那就是隔離艙完工之後，洛倫丁遲遲沒有派人來取貨。


    也不知岔子出在什麼地方，是兵工廠的生產(chǎn)速度太快？還是異變者出現(xiàn)的太晚？總之兩件事之間出現(xiàn)了一定的時間差，也暴露了洛倫丁在其中人為操作的痕跡。


    慕景自認不是一枚合格的棋子，就算被迫卷入，但還是忍不住考慮日後要如何找迴場子。


    不過，為了等到那一天，首先要做的還是擺平當下。科勒的處理方式乍看沒有問題，但慕景還是覺得十分不妥。


    但礙於掌握的信息有限，且信息的來源都是科勒，慕景很難做出準確的判斷。再說了，她多多少少還有幾分逆反心理，實在不情願繼續(xù)按照元帥的劇本去演。


    斟酌片刻，慕景隻是蜻蜓點水般的提了一句，“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繼續(xù)在這裏浪費時間，而是馬上迴去坐鎮(zhèn)。”


    科勒一聽便是一愣，突然起了幾分不安，“你是不是知道什……”


    突然而至的電話打斷了科勒的問題。也不知為什麼，明明提示音與平常別無二致，但科勒莫名的就是心裏一緊。


    在弄清來電內(nèi)容之前，科勒不太敢讓別人聽見，於是選了虛擬耳麥，聲音直接傳入他一個人的耳道。


    但接下來聽到的內(nèi)容讓科勒的這番遮掩徹底變成了無用功。


    事實證明，不管一個人多麼擅長表情管理，可若是一下子聽到無比震撼的內(nèi)容，那一剎那是掩飾不了驚詫的。


    科勒瞳孔一縮，慕景便知道出事了。


    隻怕還是始料未及的大事。


    倒是也用不著慕景追問究竟發(fā)生了什麼，隨著科勒耳廓上的一圈虛影消失，那個時間不長但卻內(nèi)容豐富的電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慕中將，恐怕我不得不請你隨我走一趟了。”別說外人沒見過，哪怕是科勒自己，大概都不會相信有朝一日會用如此嚴厲的態(tài)度與別人說話，更無論對方是應該巴結(jié)的上級。


    慕景本來還隻是無所謂的態(tài)度，直到科勒的下一個要求，精準的戳中了她的逆鱗。


    科勒目光一轉(zhuǎn)，落在秦湛臉上，“還有這位秦先生，‘最好’也一起去。”


    說的是“最好”，好似給了別人選擇餘地似得，但這位少將閣下周身散發(fā)出來的強勢，卻明顯有些心口不一。尤其是與其對視的秦湛，對這一點更是感受深刻。


    不過秦湛覺得沒什麼，走一趟而已，也不至於掉層皮。


    說起來，這對小情侶也實在是相當有趣。別管他們彼此之間生了多少隔閡，但對於某些事情的感受卻是如出一轍的相似。譬如當下，慕景與秦湛各自都覺得跟科勒走一趟也沒什麼，可若是非要帶上另一位，卻有些接受不了。


    慕景沒有演示自己的不滿，“他又不是軍方人員，去做什麼？”


    科勒沒有說話，視線卻從秦湛一身筆挺的軍裝上掃過，此舉可真是無聲勝有聲，把意思表達的相當直白。


    秦湛這一身親衛(wèi)的裝扮，隻是為了有一個方便活動的身份，實在算不得什麼過分的操作，所以慕景安排的坦坦蕩蕩。但她沒料到，科勒竟然連一點麵子都不給，直接在這上麵做文章，眉頭當即便皺了起來。


    本來打定了主意安安靜靜當壁花的秦大明星，眼看情形不對，終於還是搶在女友徹底發(fā)作之前開了口，“科勒將軍，請容許我猜一猜，你堅持要讓我也跟著一塊去，難道是因為吸血鬼的故事成了真？”


    科勒的臉色瞬間變得相當難看。盡管秦湛的話實在不怎麼好聽，但刺激他的卻不是對方的態(tài)度。


    一上門就擺出電影拍攝之夜的視頻，科勒不過隻是想給自己增添一點籌碼而已。但方才的那通電話，讓他切切實實體會到了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


    辛苦經(jīng)營多年的圓滑形象在剛才已經(jīng)徹底破滅，科勒感到了一陣詭異的輕鬆，他完全放棄了裝模作樣，語帶森冷，“我是不相信鬼故事的，不管那些所謂的吸血鬼究竟是什麼東西，秦湛先生，他們一定與你脫不了幹係。”


    秦湛並沒有急著為自己撇清，淡然道，“在我承認罪名之前，至少應該讓我知道吸血鬼們都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