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你剛才竟然想殺我？你可真夠意思，你他媽的……”


    郜雪琪一邊擦著臉抽抽噎噎，一邊咒罵著，但她嘴雖然硬，膽子卻變小了，罵了一句便立刻停下來察言觀色。


    好在她沒摸槍，不然羅天明就得把這輛車弄得更髒了。


    剛才他掐這個女人脖子的時候，已經看見她脖頸之間的紋身了，郜雪琪脖子裏有個黑色的玫瑰紋身，中間還有個匕首的圖案。


    羅天明模模糊糊記得，自己在動物園殺死的那個女人，脖子上也有個類似的紋身？


    那女人叫什麼來著……


    過去太久了，死在狼王手上的人又不計其數，根本記不住，那段記憶的核心隻是月亮。


    “你混得這麼差，別幹了，找個地方養老吧！”


    “哈，讓我養老？你算老幾？姐還年輕！哼……就算我金盆洗手，我還能去哪兒？你陪著嗎？”


    郜雪琪氣鼓鼓的，但眼神卻往這邊瞟。


    “你不配。”羅天明淡淡地說道。


    車裏安靜下來，車外的狗子還在歡快地奔跑，狗爪子揚起的雪沫撒在擋風玻璃上，如同一幅白色沙畫。


    “要是你碰見過去的我，你就死定了！敢這樣跟我說話的人，都被我殺了！咳咳……”


    郜雪琪咳嗽了一陣，又喘息了一會兒，她放倒座椅靠背，瞪著車頂棚，眼神迷離。


    “我後悔了！我竟然錯過了好幾個很帥的兄弟，我以前是不是有病……我那時候隻覺得姐妹才香！我曾經想創造一個女子軍團，那時候天災還沒開始，我們老大有內部消息，先發優勢很大……”


    郜雪琪講述了一番過去，那支毒煙被碾碎得很快，其實影響不大，她隻是在自我麻醉。


    但羅天明也沒有打斷她，畢竟她在敞開心扉泄露秘密。


    “壞就壞在狗王身上，他不該殺了我義妹小秋！我們十三飛將缺了一個，後來又被他殺了一個，隊伍就越來越不順了！後來我去追殺他，也沒搞對，那個家夥太狡猾了……”


    “那就算了吧，又不是你的直係親屬，有必要念念不忘嗎？”羅天明淡淡地說道。


    “你放屁！我們是燒香磕頭拜過關帝聖君的！你懂不懂什麼叫金蘭姐妹？出來混，最重要的就是義氣！男女都一樣！你知不知道，狗王就是現在的狼王！堂堂冰河軍的大帥，高原聯盟的盟主！嗬嗬，當初跟你一樣，也是個沒耳朵的弱雞，被我用槍指著，竟然說自己是飼養員？敢做不敢認，真是個賤人！”


    羅天明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郜雪琪——


    “以後別抽這種毒煙了，腦病無藥可醫！我給你指條活路，找個安靜的野外隱居，慢慢用石頭、木頭搭個房間，再弄個壁爐，自己把窩搭起來，做完你就明白了，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安安靜靜。”


    “你放屁！報仇雪恨是我的天命，我必須幹倒狼王！誰要是能幫到我，讓我做什麼都行！不過你也別看不起我，昨晚在走廊裏喊床的女人不是我，那些賤人……一輩子也就是賤人，我是白虎戰隊的隊長，你知道嗎，我的花名是‘白馬銀槍’！”


    “唿……”羅天明長長唿出一口氣。


    “我再給你指條活路吧！”


    羅天明從懷裏摸出一疊紙，扔到了郜雪琪腿上。


    “咦？”


    “這是我順手拿的地圖，你用筆標注一下，羅宇森要去哪裏，他的活動區域在哪裏，關於這個人的信息你也說出來，越詳細越好……”


    羅天明又扔了一截短短的鉛筆過去，郜雪琪呆住了。


    “我草，你是冰河軍的密探？你是影狼？”


    “別亂想，你腦子燒壞了，我在幫你！羅宇森手裏肯定有好東西，說不定他找到了天災前的物資倉庫！他那些巴雷特肯定不是考古挖出來的，應該是庫存，這些長航食品也是！你看看，保存狀況非常好，包裝紙盒的正反麵都是白的，隻有側麵氧化發黃，說明上下兩個麵都沒接觸到空氣，是堆疊在一起的，很可能有個倉庫！搶了羅宇森，咱們就發達了，自己做老大多好！”


    “你……你放屁！你在騙我！”郜雪琪的聲音有些顫抖，聲調也變形了。


    羅天明歎了口氣，他實在不想掏出懷裏的烏茲衝鋒槍。


    “乖，照做吧，你一邊標注一邊說，我腦子很好用，我幫你思考！你是白馬銀槍，我是冰河炮王！我告訴過你，我曾經擁有大炮，我連坦克都有過！千金散盡還複來，聽我的，你就可以東山再起！當然，想歸隱田園也沒問題……”


    羅天明摘下手套，把生了凍瘡的左手放在郜雪琪臉上。


    這女人側了一下頭，似乎在迎合這種撫摸。


    她的睫毛忽閃了兩下，臉頰上還殘留著一朵白色淚花。


    “你說得好有道理……我，我……我怎麼沒早點遇見你？我已經四十六歲了，你怎麼才來，嗚嗚……”


    老女人的情緒又失控了，她的嗓音有些沙啞，應該是昨晚喊破的，她喊得太久、太大聲了。


    羅天明讓自己的眼神盡量溫柔——


    “畫出來吧！我幫你製定策略，我們組織一幫人馬，把姓羅的搶了！然後就壯大實力，我帶你殺到西部山區，我帶你去吉祥城！”


    “我很早就出來混社會了，你可別騙我……”郜雪琪又哭了。


    “不騙你，我說得很清楚，我在幫你找活路！”羅天明誠心誠意地說道。


    老女人的手哆嗦起來，她展開地圖開始畫圈。


    鉛筆幾次把紙戳破了，但不要緊，那些地方以及周圍的地區，都會被冰河軍狠狠犁一遍，掘地三尺，雞犬不留……


    羅天明嘴角微翹，笑得很自信，也很溫柔，他紅腫的手指癢得厲害，但不妨礙他輕輕撫摸獵物的臉，這個曾經的白馬槍手竟然落魄成了這樣，命運有時候還挺公平的。


    郜雪琪畫了幾個圈，又絮絮叨叨講了一些信息，她的腦子肯定很混亂。


    “我怎麼會這樣……我這是在幹什麼……”


    她忽然停下動作，抬起頭，眼神疑惑起來。


    “你不該抽那支煙，那玩意是用來控製難民的，你抽了多久？沒有我，你永遠也解脫不出來了。”羅天明循循善誘道。


    “嗯……”


    郜雪琪點了點頭，鬆開地圖和鉛筆，卻抓住了羅天明的手。


    她的臉貼著這隻手，眼睛閉上了。


    狗在外麵吠叫，雪車停了，羅天明看向擋風玻璃外，前麵是一道陌生的冰丘。


    “這次沒外人了，我現在就要……”


    郜雪琪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她的睫毛忽閃了兩下，然後整個人靠過來。


    羅天明皺了皺眉，這女人有病，又來？


    “別這樣。”


    “你是來救我的，救救我……”


    郜雪琪像是在夢囈。


    羅天明咬了咬牙，左手發力，再次掐住這個女人的脖子！


    郜雪琪握拳在捶打他的臉和胸口，另一隻手早已經抽出了手槍！


    而羅天明的右手也攥著郜雪琪的手腕……


    “砰！砰！砰！”


    三聲槍響，側麵的一塊玻璃碎了，寒風和狗叫聲灌了進來！


    “你騙我——狗——王——”


    郜雪琪嘶啞著想說話，可她每吐出一口氣，肺裏就少一口氣，她的眼睛充血了。


    手槍掉在地板上，這女人拚命掙紮，拚命捶打，腿用力蹬踏著……


    但狼王已經給了她兩次活路，不會再有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