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
除了極致的黑,以及黑暗中時不時響起的古怪聲音外,倒也還算平安無事。
等待最是煎熬。
況且還是在這危險不明的環境中。
但無論是趙錢還是護衛,亦或者後廳裏的家眷們,都沒有露出太多動靜。隻是守著那一盞盞已經變成綠色光芒的燭火,靜靜地等待了一夜。
就連那青年也已消停。
隻是陪著母親與弟弟妹妹,不再給趙錢提出意見和建議。
時光流逝。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籠罩小鎮的黑暗終於開始抽絲一般的消散。
隻是速度很慢。
天邊的亮色已顯,但就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抬頭極緩,就如老爺爺爬山一般,比平日裏迅速升騰的陽光不可同語。
不過就在天亮之時。
最初放出木偶人的那名護衛,卻發現與木偶人中斷了一晚上的聯係,竟然恢複了!
“快!”
“快看看外麵情況!”
趙錢立刻吩咐。
“是!”
那名護衛立刻開始借助聯係,操控那掉落在地的木偶,建立五感關聯。
這三隻木偶就好似他的傀儡,可以透過木偶的眼睛鼻子耳朵去看見、聽見、嗅見,甚至還能借助那張古怪的小嘴巴,與旁人交流。
隻是。
剛一操控木偶,視野恢複的一瞬間。
護衛的臉色卻猛地一變!
偌大的宅院。
乃至外麵頭一晚還熱鬧非凡的街道,正彌漫著翻滾騰挪的黑霧。而在那黑霧中,生長著一棵棵暗紅色的詭異大樹。
樹高三米。
樹幹就好似人類的脊椎,樹枝則與人類四肢骨骼相類。
在那樹枝的盡頭。
還有一節節指骨連接。
那指骨上又有指骨,層層疊疊,充作末端枝丫。
隱約間。
還能感受到它們傳來的熱氣。
就好似……
剛剛才用活人製作的!
護衛對這些樹木並不陌生。小鎮上雖從未出現過,但他當年卻在其他地方見過。
骨樹!
這竟然是一棵棵骨樹!
他臉色蒼白。
卻又忍不住繼續觀察這些詭異的大樹。
在這骨樹上。
纏繞著一條條粗大猙獰的血管。
血管跳動。
裏麵似還有血液流淌。
而血管的盡頭,連接著一個個形同肉囊的東西,裏麵還有小小的人影在蠕動……當他觀察到這裏時,忽然之間,有什麼東西從後麵將木偶抓了起來。
隨即。
隻聽見“哢嚓”一聲。
木偶破碎。
“嘻嘻嘻嘻——”
詭異的笑聲傳來,幸存的兩隻木偶立刻朝這邊看去。
卻見到。
有一個渾身沾滿粘液的嬰兒坐在地上。
手裏抓著那木偶。
明明隻有一尺高,看似柔弱無力的嬰兒,卻將那硬木製作而成的木偶,輕而易舉的撕扯成了好幾段,就跟撕紙人似的。
“咦?”
忽的。
嬰兒轉過頭,看向身後正在觀察它的其餘木偶。
“啊——!”
護衛發出一聲驚唿。
透過木偶視角。
他看到這嬰兒竟然長了一張皺巴巴的老人臉!
而則老人……
他認識!
正是昨晚來敲過門的劉管事!
逃!
雖然隻是木偶。
但他還需要靠木偶去探索更多的情報。
不能全都折在這裏了。
然而。
剛一轉身。
卻忽的一陣天翻地覆,又有一個人偶被那怪嬰抓住。
不過幸好。
剩下一個木偶成功翻牆逃離。
“哢嚓!”
伴隨著第二隻人偶的損壞,最後一個人偶已經衝到了鎮子的主路上。
可是一路所見。
盡是骨樹。
密密麻麻。
不知有多少。
每一棵骨樹都如同結果一樣,掛著那些肉囊似的東西。
有的安靜。
有的蠕動。
有的已經破開。
裏麵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血祭!”
“有人在鎮子裏舉行了血祭!”
“那嬰兒是不化嬰!”
聽到護衛的報告,趙錢的臉色極為難看。
依照匯報。
如此多的骨樹。
樹上還結出了“不化嬰”,甚至有的“不化嬰”還已經成熟落地。
該死!
整個鎮子怕是已經沒有幾個活人了!
“爹。”
“什麼是不化嬰?”
這時,一晚上都在內堂的青年走了出來,聞言疑惑道。
他知道血祭。
也隻有骨樹。
隻是皆是聽說,自己從未經曆過。
“不化嬰……”
趙錢看了他一眼,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沒有說出口,隻是歎了口氣,解釋道:“所謂的不化嬰,就是遭到血祭的活人,最後一口氣孕育出來的邪物!
“人若橫死,怨氣必大。”
“最後吐出的那口氣,夾雜著不甘、恐懼、絕望、怨毒等等負麵情緒。”
“正常來講!
“這股氣會自動消散!
“但在血祭之時,這口殃氣會被圈養吸收!
“如果殃氣足夠多。”
“骨樹一下子吸收不完,就會結出一個個果實,孕育出不化嬰這種怪物!
“名為不化!
“就是餘下未吸收的意思。”
“劉管事是背鬼人,得祭靈賜福,其殃氣極重,又有祭靈之力。”
“所以那不化嬰是他的麵容!
“雖是他的麵容,卻也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已經死了,現在隻是一個骨樹、殃氣、祭靈之力縫合在一起的怪物。而且因為有祭靈的力量,它會比一般的不化嬰更難纏!
趙錢耐心給兒子講解道。
“依現在的規!
“除了咱們家,恐怕也就鎮中那些富戶還能有些活口!
“普通居民!
“恐怕已經全部死光了!
在給青年解釋的同時,趙錢已經接過護衛的控製權,親自操控那僅剩的人偶。
隨著探索的區域越來越多。
他眼中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抹驚恐之色。
怎麼會呢?
血祭他聽過,也親眼見過。
可是。
過往年月。
血祭少則數百,多則兩三千而已。
像如今這樣。
整個鎮子幾乎沒有活口,數萬人全部沒了。
從未聽過!
現如今。
他也隻發現東邊兒的馬家,前門的洪家還有人活動,隻是都與如今的自家一樣,閉門守衛,憑借家中某些特殊手段,茍延殘喘。
除此之外。
無論是自家的隔壁幾位,還是西邊兒那位想要跟自己爭奪首領的老朱。
全都沒了。
闔家老小,死得幹幹淨淨。
雞犬不留!
人偶小心翼翼避開“不化嬰”,在鎮子裏探索。
很快來鎮子門口。
趙錢需要找到一條安全路線。
現在最重要是……
逃跑!
必須想辦法逃跑!
鎮子門口。
戲臺子依然還在,臺上栩栩如生的“楊三太爺”塑像也照常屹立在那兒。
隻是……
趙錢發現。
楊三太爺的嘴上……似乎沾染了血漬?
“這……”
他愣了一下。
迴想起那位神秘的“天外邪魔”前日給自己所講。
“你們供奉的那東西!
“就是個空殼子。”
“誰立起來的這雕像,你家詛咒就是誰放的!
難道……
無數念頭在心中浮現。
但趙錢強行壓製住了這些雜念,操控著人偶朝著鎮子外跑去。
無論如何。
先看看鎮外情況。
他家離鎮子大門口比較近。
這一路過來,也並未發現太多難以對付的危險。
不化嬰雖強。
也並不放在他眼裏。
唯一疑慮。
隻是那做出“血祭”的幕後黑手。
如果鎮外也安全。
就不必舍近求遠,前往鎮子左右或者後方冒險。
就從正門離開。
立刻離開!
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