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課,陸一川對這群山裏的孩子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調皮、作禍、咋咋忽忽的根本不聽話,甚至女孩子也瘋瘋癲癲的跟男孩子一樣奔跑打鬧。
這一幕讓許小洛、陳影頗感頭痛。
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教育方式本有著明顯的不同,可這群山裏的娃,壓根就沒受過什麼正八經的學前教育,不論是男是女,家長的教育方式隻有一個——放養!
這絕不是短期內能改變的問題。
許小洛提議男女分班製,對於不同的人群做不同的輔導,在大家的投票表決下被否了。
女生的班級還好,要是一個班級都是男生,這個班怎麼帶?不鬧翻天?
很快,第二天的課堂又開了。
有了馬校長的傳話帶信,今天來上課的學生……的確多了,卻也隻多了二十來個。這意味著,還有六十個同學無故曠課!
馬校長看到這個局麵連連搖頭,陸一川也眉頭緊鎖,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滿腔熱血的前來支教,會遇到這麼一個冷清的局麵。
陳影和馬遠也都暗暗苦笑,很是為難。
許小洛倒顯得鎮定自若,輕輕的一甩齊耳的短發,依舊是那副清爽幹練的模樣。沉默了幾十秒,這丫頭冒出了驚人之語:“咱們親自去,把孩子們找迴來!”
陸一川幾人愕然失措。
這方圓幾十裏村小的孩子大都在中心校念書,你要親自去?這不跑斷了腿?
馬校長連忙勸慰:“小許,你可能不大了解,農村……就是這種情況,平時很多家我都走過了,孩子不來念書就是不念書,管不了。”
許小洛倔強的揚起頭,道:“可是這十來歲的小孩,如果不讀書,沒文化知識,那不一輩子也走不出大山了?”
馬校長歎道:“當家長的沒覺悟,總不能把孩子綁來學校吧?”
“九年義務教育是國家的法定的,不念書就是犯法!”許小洛有些生氣了,聲音拔高,臉色發白。
馬校長一臉難堪。
陳影走上前拉了小洛一把,然後歉然道:“馬校長,您別介意啊,小洛平時就這樣,說話直、性子急,她這不是衝你。”
馬校長自嘲的一擺手,連連搖頭,喟然道:“我這個校長的責任啊!”
“爸,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馬遠頗不忍心的上前開解了一句。
這時候,陸一川算是對許小洛的脾氣有了個初步了解,這丫頭發起脾氣來,誰的麵子都不賣,甩開了陳影的手,執拗的道:“今天的課不上了,我去找那些家長談!”
陸一川湊了過去,小聲道:“小洛,你冷靜一下,這不是心血來潮能解決的事。”
“那你說,該怎麼辦?”許小洛瞪著陸一川。
陸一川咳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我們畢竟是過客,有些東西……絕不是我們短期內就能解決的。”
“那就放任那些孩子倒在起跑線上,坐等長大變成一個人生loser?”許小洛義憤填膺的說。
陸一川趕緊做一個壓低聲音的手勢,皺眉道:“我們的工作是教書,不是找人。”
許小洛氣的小臉煞白,紅唇間冷冷的迸出了三個字:“偽君子!”
陸一川臉色立馬漲紅,也來了些火氣,大聲道:“許小洛,你太任性了!你以為這是北寧嗎?這裏到處是大山,沒有交通工具,你能怎麼走?”
許小洛冷然道:“你沒長腿麼?你個三條腿的不會走路,老娘兩條腿不怕!”
陳影直接傻眼了,沒想到許小洛竟然這麼彪悍。
陸一川被噎了一下,憤憤的道:“好,好!我算你厲害,那這些來學校的學生怎麼辦?他們滿懷期待的來上課,你就這樣不管不顧?”
許小洛毫無猶豫的說:“不用你管!我帶我的學生上課外實踐課!”
陸一川氣極反笑:“這方圓幾十裏,走一圈至少得兩三天,你就一直上那什麼狗屁的課外活動課?”
許小洛扭過了頭去,不再看陸一川,眺望著遠處的山巒,聲音平淡:“我可以翻山。”
陸一川腦子裏嗡的一下,嚇傻了,輕唿道:“小洛,你千萬別任性,你要聽話!”
兩人之間的火氣好像瞬間就消平了,許小洛籲了口氣,平靜的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小洛……”
陸一川還要勸阻,許小洛猛地扭頭阻斷了他,一臉堅毅,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
陸一川咬著銀牙,怪叫一聲,直接蹲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手指插進了發絲間,用力的揉搓著腦袋,就好像遇到了人生莫大的難題。
許小洛是個極有主見的現代知識女青年,就讀北寧大學法學院的她,本身就是法律的極大捍衛者。
她做出了決定,就不想更改。
馬遠呆呆的望著眼前這一幕,有些束手無策,情商之低,令人擔憂。
陳影望著許小洛離開的背影,神色複雜,慢慢的走到了蹲在地上的陸一川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問:“一川,你打算怎麼辦?”
陸一川怎麼也沒想到,這才和許小洛認識幾天啊,不知道爭吵過幾次了,這到底是“女神”還是“女神經”啊?
他雙手緊抓著頭發,就好像要把頭皮都拽下來似的,許久之後,才重重的籲了口氣,站起身來,仰望著藍天,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淡然道:“我也要開一堂戶外社會實踐課。”
既然選擇了愛情,那我就隨你走遍天際,看過繁華滿地。
陳影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點了點頭,說:“我也是。”
馬遠走上前來,輕聲道:“算我一個。”
……
少年有少年的追求,青年有青年的熱血。
有的人喜歡單車旅行,有的人喜歡窮遊曆練;有的人會在半夜三更騎著摩托車,到幾百裏外去看日出;有的人會選擇從一座大城市來到偏遠山村,秉著新一代人的執著和信仰,去征服讓他們高山仰止的山嵐……
很快,許小洛就挑選出了十個身姿矯健的男孩子,參加她今天要舉行的戶外活動課。
校外,許小洛背著自己已經粘了泥土的紅色雙肩包,正給孩子們做最後的告誡和囑托。而這時,就看到陳影和馬遠,也引著一群孩子蹦蹦跳跳的往這邊走來。
許小洛頗感訝異:“你們這是?”
陳影笑道:“我們也要開個戶外活動課,可以培養同學們團結協作的精神,在這過程中提高男同學的責任感和使命感。”
許小洛會心的一笑,清新靚麗,自成一縷風采。
陳影眨眨眼,戲謔的道:“當然了,主要還是某人不放心。”
馬遠趕緊插嘴道:“是啊,我們大家都擔心你。”
許小洛臉色不大自然,她當然知道其中的始作俑者是誰,抿了抿嘴唇,眼睛掃視了一圈,奇怪的問:“他呢?”
陳影笑道:“他迴宿舍取笛子了,怕某人心情不好,吹個曲子消消氣。”
前半句是實話,後半句則是她的揣測了。
許小洛扭過了頭,給了陳影一個後腦勺,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一如遠處觀望的馬校長。
他神思複雜,看著這幾個城裏來的風風火火的大學生,略顯青稚的麵龐,隱藏著多少的堅持和希望。
沒多一會兒,他就情不自禁的,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