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爬過泰山俯瞰天下,有人爬過黃山氣勢磅礴,有人爬過華山絕壁萬丈,可是……這叫爬山麼?
這叫登臺階。
爬是什麼意思?
現代漢語字典裏有清晰的解釋,手和腳並用走路,這叫爬!
今天,陸一川一行人,算是切身體會了一把“爬山”的感覺。
此山高不足百米,跟名川大山無法相比,不同的是,這裏沒有石階,沒有護欄,甚至沒有羊腸小道!
地上是厚厚的雜草、落葉,一腳踏上去軟軟的,沒有著力點。有時候踩到鬆軟的泥土上,有時候踩在鬆動的山石上,總會有一種一腳踏空的感覺。
陸一川是個體魄堅強的男生,可是麵對前方亂樹遮目、腳下雜草叢生的山坡,也常常心中一涼,腳下有一種難以控製的緊張和顫栗。
坡度偏緩還好,躬著身,雙手按著大腿借力,雖然狼狽吃力,卻也可以徐徐攀爬。若是坡度偏急,那可就難為了這幾個城裏來的大學生。
旁邊有樹幹伸出,可以抓住借力,若是沒有樹幹,就隻能撅個屁股,趴在山體上,雙手抓著一把地上的野草,手腳並用往上爬。
什麼叫爬山?這才叫爬山!
狼狽辛苦也咬牙堅持,對幾個城裏人來說,這倒也是一番異樣的體會。
也許,這就是山區支教過程中的必修課之一吧?
終於手腳並用爬過了這一段陡坡,陸一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看著那群在山坡上左右亂竄、蹦蹦跳跳的學生,他不由得苦笑一聲,果然是大山的孩子啊。
陸一川又往山下看了一眼,平均坡度超過五十,一股後怕感油然而生。
要是剛才自己腳下一軟,或者手裏抓著的雜草不受力,整個人豈不是就滾下去了?那結果……
他不由得冷顫一下。
看著許小洛和陳影正一臉熱汗的努力攀爬,陸一川嚇了一跳,他個人是有心無力沒法提供幫助了,趕緊安排了幾個高年級學生,讓他們去拉許老師和陳老師一把。
十五六歲的大小夥子了,本就對城裏來的漂亮老師很著迷,屁顛屁顛的去幫忙了。
“許老師,陳老師,你們慢點,別著急!”
陸一川還滿是擔憂的喊了一聲。
許小洛正緊咬著嘴唇努力爬上,聽到這聲,抬起頭,衝他揮了揮手,陳影則是累的連半點反應都沒了,一聲不吭的悶頭爬。
這個時候,土生土長的本地師範生馬遠就顯示出了他的優越性,大氣都不喘,一直不緊不慢的陪在兩個女老師身邊,認真負責的指點著爬山技巧和注意事項,時時刻刻的保護著二人的安全,尤其是許小洛。
陸一川一早就看出來了,這個馬遠對自己的小洛有意思,本也沒計較什麼,像小洛這樣漂亮、大方、聰明、善良、堅強、清麗的女孩子,的確值得全天下的男人喜愛。
可是這一刻看到馬遠前前後後賣力討好的嘴臉,他心裏忽然不舒服起來。
陸一川很有自知之明,這大山之上,不是他的主場,若是冒然過去“保護”許小洛,很有可能會成為被保護的對象。
他深吸了口氣,一咬牙,就好像心中的怨氣化為了無盡的力量傳遞到了四肢百骸,手腳並用,一鼓作氣向山頂爬去。
“陸老師,咱倆比賽看誰先到山頂啊?”
說話的是一個小女孩,大概十三四歲,穿著一件紅色的短袖,有一排讓人羨慕的潔白牙齒,髒兮兮的並不清秀,卻陽光可愛充滿活力。
陸一川記得,她的名字叫唐雪,是這批學生中少有的“三好學生”,上學很早,現在已經是六年級。
他笑著撫了一下她的小腦瓜,說:“好啊!”
然後,陸一川就傻眼了,隻見小唐雪就跟個活猴子似的,左跳右蹦,在這有四五十坡度的山坡上,根本不需要用手抓著什麼借力,完全憑著腳力,在山坡上跳躍。
就好似……這山坡上舞動的精靈。
“小心點,別摔著!”
陸一川很不放心的告誡了一句。
小唐雪迴頭過來,又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美美洋洋的一笑,豎了一下自己的小拳頭。
陸一川苦笑著搖搖頭,隻好咬牙拚命跟上。
不知過了多久,在這炎熱的天氣下,陸一川汗水把自己渾身的汗水都打透了,慶幸的是他終於爬到了山頂。
至於那個比賽……
毫無疑問他輸的徹徹底底。
陸一川背靠著一顆大樹坐下,山頂上涼風習習,倒也舒服。他沒有理睬小唐雪蹦蹦跳跳得意的樣子,拍拍自己身邊,笑著說:“過來,陸老師給你吹笛子聽。”
小唐雪眼前一亮,終於坐在他身邊,消停下來。
這是一隻白色的金屬長笛,雖不如木質長笛音色圓潤細膩,卻寬廣明亮,更具穿透力。
陸一川並不是什麼管弦樂高手,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長笛愛好者,拿手曲目也不過那麼七八首。
小唐雪眼睛亮亮的,蜷曲著雙腿,胳膊肘杵著下頜,歪著臉蛋好奇的注視著陸老師手中的洋玩意兒。
山坡上的亂樹遮擋了陸一川的視線,他無法找到許小洛的準確位置,索性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清秀俏麗的身影,長笛橫在嘴唇間,悠悠揚揚的樂聲如溪水般清澈的流淌開來……
小唐雪不知道陸老師吹奏的是什麼曲子,隻覺得這曲子韻律清麗高雅,宛如一位俏美人,柔情中帶著活潑,恬靜而明快,甜美又溫馨。
陸陸續續的有同學爬到了山頂,把陸一川圍成了一圈,驚喜又好奇的享受著他的表演。
山腰間,五六個男同學加上馬遠老師,正簇擁著許小洛和陳影往山上爬。
悠揚的笛聲傳來,幾人立時都停住了,往山頂的方向望去。
陳影一臉驚喜,喘著粗氣說:“這家夥,跟他說過好幾次了,吹笛子給咱們聽,就在那裝,這下終於肯了?”
許小洛站直了腰身,纖柔的小手抹了一下腮邊的香汗,雙眸閃動,若有所思。
陳影細心聆聽了一會兒,不由得讚道:“還別說,這陸一川還挺能的,挺好好聽的呢。”
許小洛頓了一下,輕聲說:“我聽過理查德·克萊德曼鋼琴版的,沒想到用笛子吹也這麼好聽。”
“哦?你聽過?這是啥歌……啥曲子啊?”陳影好奇的問。
許小洛抿了抿嘴唇:“《愛之夢》。”
“愛之夢?”
陳影眼角一抖,咽了口唾沫,深深的望了許小洛一眼。
馬遠心中一跳,趕緊道:“好了,這馬上到山頂了,快爬吧!”
輕遠悠揚的笛聲伴奏,兩個女大學生雖身體疲乏,卻心曠神怡。
……
陸一川深深的陶醉在自己的笛聲中,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腦海裏營造的世界中——有藍天,有白雲,有青山,有綠樹,有鮮花,還有自己心愛的姑娘。
一曲吹完,陸一川久久都不願迴到現實,迴味了良久,方緩緩的睜開眼睛,往山下看去,可這一瞬,他不由得僵住!
斜斜的山坡,距離自己不過十來米,兩顆小樹斜斜的生長出來,上麵點綴著一粒粒紅色誘人的山果,還有五顏六色的山花,翠綠的樹葉……
兩樹之間,是一個孓孓獨立的姑娘,她留著齊耳的短發,有著大大的眸子漆漆的瞳,臉蛋恍若山果紅潤潤的,揚著白皙的下頜,嘴角勾起一抹細膩的秀弧。
山花爛漫;
她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