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兒,今日秋媽媽尋你去做什麼了?”
二樓小閣一房間裏,女子那清冷的聲音慵懶地傳入耳畔,正是趙子乾所尋的姑娘,亦是秋媽媽口中的蘭湄。
夜漸深,恩客早已打道迴府,並未留此過夜,畢竟想要同蘭湄共度春宵,並不是什麼容易之事,這也算是眾所周知的。
現下也有了自個兒的時間,迴想起適才與恩客的相處,眼中閃過一絲嫌惡,可終究還是無能為力的。
身陷囹圄,不論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唯有隱忍,還能好過些。
“姑娘可還記得那日東街石橋旁衝撞了咱們的那位公子?”圓兒並未直接迴答,倒是又反問起蘭湄來。
“哦,是他,他尋你做什麼?”蘭湄想了想,了然道。
“圓兒本以為他是因姑娘那日的話受了氣,是來尋仇的,不曾想他竟是瞧上了姑娘,說什麼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圓兒邊說著,竟要笑出了聲。
“原是如此,我當是什麼稀奇事呢。”蘭湄心不在焉道。
“咱們姑娘貌美如花,又多才多藝,那些個男子遇上了姑娘,自是要拜倒在姑娘的石榴裙下的。”圓兒頗有些得意。
蘭湄冷笑了一聲,不屑道:“不過是些貪圖美貌的浪蕩公子罷了。”
“那公子的意思,似乎明日還要來見姑娘呢,那姑娘是見還是不見?”
“不見。”蘭湄懶懶地半躺在榻上,衣領半滑,露出雪白香肩。
“可那公子,似乎來頭不小。”
“那又如何?我若不想見的人,便是秋媽媽亦奈何不得我。”
是了,如今已不比當初,若早早些年,自是身不由己的時候更多,哪有這如今挑三揀四的機會。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也算是熬出頭了,如今這蘭湄私下的積蓄,倒也能將自個兒贖出這攬月閣了。
可天大地大,哪兒又能容得下她?
離了這攬月閣,她並無養活自個兒的本事,雖說此處算不得幹淨,可卻將她養得嬌貴了,離去之後,又能做什麼?
唯有這她本厭惡之處能給予她一個安身之處,省得風吹日曬,這令她渴望離開之處,偏生又是離不得的,果真是矛盾的很。
年歲更小時,屬實受了不少苦,做了許多身不由己之事,如今迴想起來,似乎如同做了一場場的噩夢一般。似乎那是真實發生過的的,卻又似乎是幻覺,在隨風搖曳的紅紗帳中,嫋嫋熏香之中,醉生夢死。
如今,也算是有自個兒選擇恩客的權利了。
不想見的客,不見便是。也並非是她有多大的本事,隻是在這青樓裏,雖說樣貌上乘,可也算不得年輕了。自古新人勝舊人,那些個恩客自是要換換口味的,且說她這些年來,讓秋媽媽得了不少的好處,好歹也得給她幾分麵子。
若是撕破了臉皮,那也是得不償失的。
秋媽媽自是懂得這些道理,故而如今也常為她打圓場,除非是真的避不過、以權勢壓人、著實惹不起的貴客。
許久,似是乏累了。
蘭湄撐著頭,閉上了眼,一副睡著的模樣,可是否真的睡去,誰也不得而知了。
趙子乾連續來了這攬月閣好幾日,都不曾見到蘭湄。
不是今日身子不適,便是明日有了別的恩客,這不禁令他開始以為,那蘭湄是故意不願見他的。
迴想起初見那日自個兒的所做所為,雖說有不妥之處,可那蘭湄也太記仇了些,這都四五日下去了,還日日讓他吃閉門羹。
好在他也閑得很,有時間同她耗,且此行特殊,需低調行事,不然就他那個臭脾氣,早把這攬月閣鬧翻了天了。
“小爺我就不信了,我若去上一個月,還能坐一個月的冷板凳不成?”趙子乾再次從攬月閣中氣鼓鼓地跑了出來。
如此往複,一月後。
“哎呦~這不是趙公子嘛!今個兒您……”秋媽媽一見趙子乾來了,便忙上前去招唿。
這些日子下來,她自是知道趙子乾是個好說話的,正想著今日用什麼理由講他給打發了。
“今日這蘭湄姑娘是頭暈眼花呢?還是腹痛難忍呢?”趙子乾冷哼一聲,搖著折扇白了秋媽媽一眼。
秋媽媽捂著嘴尷尬地笑了笑,又甩著帕子道:“今日咱們湄兒她……”
“秋媽媽!”話未說完,卻見圓兒從二樓小閣跑了下來,叫住了秋媽媽。
“什麼事?”秋媽媽輕咳一聲,問道。
圓兒看了一眼趙子乾,對秋媽媽道:“姑娘說,今日便讓趙公子上樓罷。”
“此話當真?”趙子乾今日本就不抱什麼希望,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倒是讓他有些不習慣了。
秋媽媽亦詫異了片刻,很快便又嗬嗬地笑起來:“既是姑娘開了口,那趙公子還等什麼呢?圓兒,快些帶公子上樓吧!”
如今蘭湄願意見趙子乾,秋媽媽是生意人,哪會放過這賺錢的機會,自然是喜不自勝了。
且這趙子乾也算是有身份之人,再過好說話,可若真惹惱了他,想來自個兒也是擔待不起的,故而現下她也少了一件麻煩事,一舉兩得。
“你們這蘭湄姑娘真是好大的麵子~竟讓小爺我活活等了個把月,有趣,有趣!”趙子乾隨著圓兒上樓,一邊自說自話,講到最後,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
好在圓兒也算是個機靈的丫頭,她忙道:“咱們姑娘呀,隻是在等一個真心人罷了,若是公子真誠心,那怎樣都不算晚呢!”
聽到這番話,趙子乾的氣消了大半,他無奈笑道:“你這丫頭,倒也是牙尖嘴利的很。”
一直隨著圓兒到了二樓小閣盡頭的一個房間,房門外掛著寫著“媚意生香”四字的小牌。推門而入,紅燭搖曳,柔光穿過紗帳,紗帳成了暗紅之色,燭影若隱若現,晃動著,越顯得迷離恍惚。
趙子乾踏進門檻,圓兒笑道:“姑娘在裏頭候著呢,公子快些去罷。”
說罷,便關上房門退下了。
趙子乾在房中掃視了一番,隻覺這蘭湄的房裏要比他見過的其他姑娘的房裏要昏暗許多,許是這紅燭少了,又或是這紗帳多了。
他不曾看見蘭湄,隻往裏間走時,看到一墨竹折屏。
似乎這蘭湄便在這屏風之後。
而又或許是這令人迷醉的氛圍太過安靜,趙子乾似乎聽到了蘭湄微弱的唿吸,有些慵懶。
他不知為何便緊張起來了,不由自主地便屏住唿吸,一步步靠近。
走近這一片未知的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