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顧門迴撤的門人,都沒料到。
金鴛盟眾人竟如此執著,追著他們,殺上了小青峰。
萬幸的是,還有幾位戰力不錯的高手與他們的屬下,留守在四顧門。
這些人是李相夷等人最後的親信。
他們帶著留守的門人,果斷出手,救下了撤迴四顧門的大多數人。
連杏林院的醫者,都放下醫書和藥材,上了戰場。
一群人拚死守護四顧門。
沒讓金鴛盟的人,踏上門前臺階一步。
雙方自然又是一番損兵折將。
等李相夷盡他所能,趕迴四顧門。
這場四顧門保衛戰,早已結束。
傷者迴到四顧門接受救治。
死者屍身,也全都收斂迴來。
以白布遮蓋。
一排排,整齊停放在長階之上的空地。
觸目驚心。
赤膽忠心者,耗盡熱血。
心懷鬼胎者,蠢蠢欲動。
李相夷沿途聽到的,都是百姓的抱怨。
好不容易踏上熟悉的臺階。
四顧門還在。
迎接他的,卻是滿目瘡痍。
“四顧門都成了這樣,還能有什麼成就?不如大家各奔前途!
“今日誰敢踏出這個門,我就殺了誰!”
“若不是門主一味爭強好勝,我們又怎會中了金鴛盟的奸計?”
“當初說為副門主報仇,你們一個個高唿響應,如今怎又全都怪到門主身上?”
“大家別吵了。如今相夷已去,不如就將這四顧門散了。”
“你要……解散四顧門?”
“你不是也不喜歡這裏?”
那些紛亂話語,如刀如劍。
將李相夷的心,一次又一次刺穿。
而那封分手信,卻令他突然斷了念想。
一時心灰意冷,心底茫然,隻覺天大地大,竟無處可去。
如一具行屍走肉,又徒步慢慢走迴東海海岸。
最終,因為碧茶發作,牽動舊傷。
李相夷心傷力竭,暈死在海灘上。
若不是無了及時趕到,將他帶走。
李相夷那日便要身隕。
也不知是那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的好?
還是獨自一人忍受碧茶十年,查清所有真相的好?
最諷刺的是,在李相夷被救,離開東海後。
找他的人,來了。
第一個到達東海海岸的,是雲彼丘。
哭著喊著到處尋找他,說一定要找到他的。
還是雲彼丘。
可他並非出於忠誠,而是因為心虛。
他害怕李相夷出事。
因為這樣一來,李相夷就是被他害的,他心中將永無安寧。
還有幾人,此時也陸續來到東海。
他們各懷心思。
或焦急、或虛偽、或敷衍、或無奈。
不過幾天,喬婉娩就咳疾發作,暈倒在海灘上,病得起不來床。
其他人斷斷續續尋找著。
竟無一人發覺,他們的門主,受了重傷,卻還強撐著,掙紮著去了金鴛盟總壇,又迴過四顧門。
亦無一人知道,李相夷本就傷心自責。
在看到受傷者的慘狀,聽見百姓和兄弟們的抱怨,讀過戀人的分手信之後。
少年身受重創、心靈破碎。
雖然借著痛苦萬分的金針梵術,逃過一死。
然而,逃過一死的,隻是李相夷的殘破軀體。
少年劍神的心和靈魂,終究是徹徹底底,死在了東海海岸。
散落風裏,掩埋海水之中。
“李門主,你還是趕緊迴四顧門,與他們一起尋求解毒之法吧!”
無了勸了又勸,終是無果。
迴不去了。
一切都迴不去了。
李相夷不能原諒自己,也無法麵對故人。
最終決然離去,隱入塵埃。
李相夷就這樣葬身東海。
重生塵世的,是一個叫李蓮花的人。
而在東海海岸尋找了些時日。
紀漢佛終於察覺出雲彼丘的異樣,逼問出雲彼丘下毒之事。
“雲彼丘,你不是人!若是林院主、楚院主在,絕對饒不了你!雲姐姐還在,也不會放過你!”
石水的青雀鞭,狠狠抽在雲彼丘身上,直抽得他皮開肉綻、鞕鞭見血。
然而,當她拿起劍,想要殺了他時。
肖紫衿、紀漢佛、白江鶉三個大男人一起阻攔她。
“你們何故攔我?他害了門主。∵有林院主、楚院主、雲姐姐,還有我兄長,那麼多人會死,都是因為他!我要殺了他!”
石水拔劍刺入雲彼丘胸口,那劍卻不能寸進。
肖紫衿苦口婆心勸道:“石姑娘,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就讓他活著贖罪,不好嗎?”
石水震驚不已。
“肖紫衿你說的什麼鬼話?贖罪?贖什麼罪?他有什麼罪是能贖的?他謀害門主、背叛兄弟,難道不應該直接償命?院主就能無視門主親自定下的門規?四顧門散了,百川院就不管這事了嗎?”
她哭著質問。
可是沒人給她解釋。
她被直接打暈帶走了。
而喬婉娩那時正病著,對此一無所知。
石水不甘心,又去百川院鬧了好多迴,根本無果。
她親信凋零,隻得一人,時間一長,沒人願意她總揪著舊事不放。
然而,由於種種原因,他們卻一直遊說她。
要她留在百川院,並許給她一個院主之位。
“石水,你夠了,別再鬧了!紀大哥為向門主贖罪,替彼丘受罰,已自廢右手。百川院又許了你院主之位,你還想怎麼樣?”
肖紫衿把劍橫在石水麵前。
“阿娩身子一直不好,還兩次跳海自殺,若不是我一直留心,及時救下她,她早已……”
肖紫衿有些哽咽,抬眼憤恨看著石水。
“你一定要鬧到,讓阿娩知道此事嗎?若是那樣,她還活得了嗎?”
石水終究是受了這威脅。
她不敢拿喬婉娩的生命冒險。
雖心緒難平,還是強顏歡笑,陪伴了喬婉娩一段時日。
卻始終沒敢將雲彼丘下毒之事告知。
石水問道:“喬姐姐,為何我們就不能像雲姐姐那樣,瀟灑恣意地活?”
喬婉娩歎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她那樣的心性和魄力,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她那樣的能力。隻能盡力而為!
於是,喬婉娩買下四顧門舊址,修建私宅。
又贈予百川院銀錢,建起天下英傑殿,供奉東海大戰四顧門逝者牌位。
石水終究是忍辱負重,踏入百川院,做了院主。
這便是,後來的後來。
四顧門散,百川院留。
雲隱遭劫,戰船成樓。
東海大戰的一切,從此落下帷幕。
世上再無李相夷。
隻有他的傳奇,仍在流傳;
隻有他的功過是非,任世人評說。
最令人歎息的,是活下來的人。
他們當中有些人,如劉如京一般,過得並不好。
卻終生不忘李相夷。
當年東海附近救人收屍的那兩名杏林院醫者。
迴到杏林院後,就忙於救治傷患,根本沒顧上去東海尋找。
直到所有傷者逐漸離開杏林院,四顧門最終解散。
離東海大戰已過去將近一年。
他們拒絕進入百川院,在四顧門拜別後,各自離去。
姓袁的青年管事,因當時不得已,做出不去尋找李相夷的決定。
一直覺得愧對李相夷,心中備受折磨。
最終在三年後,自沉東海,以死謝罪。
而那名叫“小九”的少年,與劉如京去了馬家堡。
原本兩人可互相照應。
他卻因為遺憾太深,身體一直不好。
醫者不能自醫,因病早逝。
竟然沒有活過二十歲。
而這場東海大戰,對於年少的方多病來說,又未嚐不是一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