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眾人都驚呆了。
隻懂仰望，不會言語。
金鴛盟這些門人，包括無顏在內。
都隻聽說過碧水寨的師徒聯手，驚豔一戰。
可從未親眼見過方多病展露身手。
事實上，全江湖幾乎沒有人，見過方多病出手。
都覺得這樣一個小小少年，再如何身懷絕技，也不可能有多厲害。
怕不是以訛傳訛。
今夜，第一次親眼見識方公子的輕功。
真是歎為觀止。
關鍵是，他那麼小一個人，竟然捎帶上李門主也毫不費力。
誰敢說這不是江湖中冉冉升起新星，已然要成為新的傳奇？
李相夷也是猝不及防，就被方多病帶著飛上船樓。
一時又好氣又好笑，都不知該說什麼。
終究隻是用手指點了點方多病，笑道：“你呀……”
笛飛聲目光中亦閃過驚豔之色，難得稱讚了一句：
“婆娑步走的不錯，有幾分你師父的樣子，看來逃命不成問題。”
方多病聞得此語，哼了一聲。
錯步而上，身法極快，向笛飛聲而去。
他仍未拔劍，劍鞘直取笛飛聲手中的酒盞而去。
笛飛聲怕傷了他，側身避讓，卻不妨方多病手中劍一轉。
又向著他麵門而去了。
但最終，自然還是笛飛聲眼疾手快，酒盞一轉，擋住了他的劍鞘。
那盞中半盞美酒，卻是一滴也沒灑。
“小子，你這招不錯，新鮮，有趣，叫什麼名字？”
笛飛聲唇角微微勾起，詢問看向方多病。
“本少爺的多愁公子劍，第十一招，獨釣寒江雪。”
“好劍招！這名字也應景。”李相夷也誇了一句。
方多病歎了口氣：“一時找不到那種孤獨感，好像差了點意思啊。否則這臘月裏的東海上，用這一招，確實不錯。”
李相夷笑著把手放在他肩上：“多愁公子，別愁了，世上的劍意從來不止愁這一種。別為賦新詞強說愁，那都上輩子了。”
笛飛聲也道：“小小年紀愁什麼愁？這輩子，真有本事，你就學李相夷，弄個相夷太劍那樣的劍法，每一招都隻說六個字：老子天下第一。”
“不是，阿飛，怎麼什麼好話到你嘴裏，就這麼別扭呢？你這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這一次，李相夷、方多病二人，異口同聲埋怨起來。
笛飛聲卻聽得哈哈大笑：“行了，不比武了，那進屋喝酒如何？別站這吹冷風了，都以為是鐵打的？”
“阿飛你竟然會說這種話？不過，也對，後半夜再看月色，先進屋吧。”李相夷讚同。
“好啊，我倒要看看，這次沒有你倆在東海鬧騰，這風啊雨啊，都還來不來了。”
三人說著，一起進了屋。
還未坐下，方多病卻凝視著一片木牆發起呆來。
笛飛聲與李相夷，都有點疑惑，看看他，又看了看那木牆，兩人都有點好奇。
“方小寶，你在看什麼？”
方多病伸手摸了摸那木牆，指著其中一處，轉頭看向李相夷。
“這木牆，這裏，你曾在這裏，刻了一朵祥雲。”
又指著另一處。
“還有這裏，這裏有一朵蓮花。”
兩人聞得此語，一時沉默，收斂笑容，目光都轉向那麵木牆。
他們都恢複了從前記憶，當然知道方多病說的，是那座蓮花樓。
隻是恐怕這裏，與蓮花樓相伴時間最長的，就是方多病了。
畢竟，在他的兩位故友相繼離世之後，隻有方多病與狐貍精，在蓮花樓住過。
那幢小樓，也一直很好的保存著。
再沒有什麼人，能隨意踏入蓮花樓。
多少年，他撫摸著那些祥雲與蓮花圖案，靜靜與小樓相守。
思念著他的故友。
小樓之中，多年保持著原來的陳設。
那些物件，卻漸漸隻留下故人的痕跡，不再有故人的氣息。
這小樓，別說是花紋，就連每一條木紋，方多病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需要想起，亦不會忘記。
在一陣絕對的靜默後。
笛飛聲先開了口：“已是新生，莫要傷懷。來，一起喝酒！”
李相夷也迴過了神，笑道：“阿飛所言甚是，新朋舊友俱在，自當開懷暢飲！”
方多病目中含淚，卻笑得最大聲：“相夷，阿飛今夜這良辰美景，我也要喝幾杯，你們誰也別攔我！”
三人高高興興坐下。
碗筷碗筷和佐酒的小菜，是笛飛聲早早就讓無顏準備好的。
此時，他又親自將三個酒杯滿上。
三人舉起酒杯。
大笑著將酒杯碰在了一起。
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
同時說了一句。
“痛快！”
方多病提起酒壺，正準備斟第二杯酒。
三個人突然定住了。
又同時說了一聲：“等等”。
然後相視而笑。
笛飛聲最先有些遺憾地歎道。
“太高興了，差點都忘了，今日不宜飲酒。”
李相夷笑道：“可不是。若是東海大戰之後，滿身酒氣的迴四顧門。那可不好同門人交代呀。”
方多病望酒興歎。
“可惜啊，真是可惜。可惜不能開懷暢飲。這笛盟主的美酒可是難得喝到啊。若是我猜的沒錯，這瀟灑清冽的滋味，應當是東海薛記最有名的碧海青天三十年陳釀吧？”
笛飛聲笑道：“方多病，你不錯啊，竟然連薛家這種產量極低又不顯山露水的私房陳釀，你也知道。”
李相夷則是看著方多病，奇道：“方小寶，你後來怕不是變成了個酒鬼了吧？怎麼什麼酒，你都知道？”
方多病憶起前世，唏噓不已，猶豫了良久，才說道：
“告訴你們也無妨。前世你們走後，我每次去看你們。都要帶壺好酒。畢竟不僅你們，漆前輩也是愛酒之人。”
方多病想著，不過區區一壺美酒，怎能重樣？所以就到處搜羅天下美酒。
這一搜羅，就是幾十年。
怕是把天下美酒都搜羅了個遍。
除了在墳頭祭奠，當然也會有美酒藏在雲隱山的酒窖。
於是漆木山的酒窖越放越滿。
後來又建了許多酒窖，連成一片。
為了好管理，防止人來偷竊。
那一片酒窖四周起了高高的院牆。
建成了一片藏酒莊園。
名為“故人醉”。
還安排上了天璣山莊的機關和雲居閣的箭陣。
最終成了雲隱山一景。
雲隱山因了這“故人醉莊園”，成了令天天下酒徒向往和豔羨的地方。
其實，又何止是天下酒徒？
所有人，愛飲酒不愛飲酒，都想到這裏長長見識。
以至於到了最後，故人醉莊園收藏過的美酒，也成了大家競相爭搶的對象。
李相夷眼含熱淚，歎道：“你有心了。”
笛飛聲卻是笑道：“有趣。不如今生，我們就在雲隱山，再建一座藏酒莊園。”
方多病道：“好，那這莊園也不叫什麼故人醉了，就叫同歸莊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