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北原這樣說，部分市政廳要員當場就控製不住表情了。


    有一位看起來像是秘書模樣的男子，直接悄悄起身，從會議室的後門出去，給發展委員會的石渡，緊急撥打電話匯報。


    這個年輕人一定是瘋了。


    這是在場所有市政廳一方的人的想法。


    先是代表企業在這起行政裁決案件，提告市政廳。這就已經得罪了東京大半個法律上層圈子的人脈。


    現在，甚至直接提出要將高新產業園超過一半以上的項目，定性為違法開標，責令重新開展投標活動。這裏麵，又會再得罪多少人？！要知道，裏麵不少中標的企業，背後都可能有著複雜的關係網絡。這簡直是讓自己的職業生涯直接葬送。


    濱野也無法理解麵前這個年輕人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驅使他這樣做的動機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要為他的當事人做到這種地步，以至於不惜和權勢進行決裂。


    濱野知道對麵兩位年輕律師來自東京大學。


    可是，像東京大學這樣的名牌大學不都是在培養一些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嗎？！他們在大學四年，想的是這麼向上社交，怎麼結識貴人，怎麼能夠有一個高新穩定的未來職位。這才是一個正常大學生的想法。


    可為什麼，他們竟然要做到這種地步？！


    臺上的裁決官巖佐，也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等他看到書記員敲進電腦屏幕的記錄後，他明白，這位北原律師是要將整個新宿區攪得天翻地覆了。巖佐沒有重新再開口詢問。因為他看到北原的目光。


    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這個年輕人眼神的一瞬間，他就知道，不可能會有任何事情能讓其退縮。


    也許，真的要翻天了。


    誰能想到，竟是從這樣一位年輕人開始。


    此刻，濱野也知道決不能繼續讓北原再占據上風。他迅速起身反駁道：“對方律師一口氣提告高新產業園中有四十多個項目，存在違法開標情況。我相信我們新宿區市政廳絕無可能會對法律明知故犯到這種地步。”


    “剛才我翻閱了一下對方律師的材料。”濱野繼續說道，“其中許多所謂違法開標的指控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惡意揣測，根本沒有真正詳實的證據予以支撐。”


    這位公職律師繼續駁斥道：


    “就像方才你們提到的，大樓保安惡意阻撓你們進入樓內參與開標會議。這是事實嗎？為什麼就有企業能夠順利參與開標會議嗎？除了中標企業外，還有五家企業也都在下午2點前順利抵達開標室。為什麼偏偏就是你們當事人遲到了，難道你們不看看自己有什麼問題嗎！！”


    濱野十分強硬地反駁道。


    這位公職律師的策略顯現出來。


    濱野清楚北原他們要獲取招標存在舞弊的直接證據，這一難度是很大的。他們隻能夠從側麵證據來推測舞弊的存在。就像剛剛生態跑道項目，北原他們最多也隻能抓到抽檢樣本重量和檢測樣本重量有差異，這類側麵證據。


    至於市政廳和企業是如何具體勾兌的。


    他們作為局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因此，對於這位公職律師來說，最佳策略就是咬死不鬆口，堅決否認任何違法行為的存在。


    對方隻有側麵證據。


    隻要咬死不鬆口，最終占據優勢的還是市政廳！


    宮川聽到濱野這麼說，不由得更加生氣，“濱野律師，你完全可以去看看當時大樓的監控錄像。管委會大樓的保安以沒到上班時間，就拒絕我當事人進入大樓內。你覺得這正常嗎！如果可以從後門進入，為什麼招標委員會不事先告知我的當事人？！”


    濱野沒有理會宮川的反駁，而是直接又轉移到宮川痛斥的第二個例子。即投標時間截止之後，仍然再補充文件和修改投標報價。


    “宮川律師。”濱野開口道，“剛才你提到的第二個例子。我仔細看了一下材料，根本不是你所說的那迴事。你說在投標現場，有人在投標時間截止後，仍然補充材料。”


    “然而，其實是投標企業在提供標書中一些文件的原件，在給招標方核對。”濱野說道，“法律並沒有禁止投標企業在時間截止後提供原件協助招標方進行核對。相反，這還是有必要的。他們實際上並沒有提供新的材料給招標方。”


    濱野又敏銳地抓住了一個借口。


    錯過投標截止時間，仍然投遞文件的，其實並非是在投遞新的材料，而是在提供原件給招標方進行核查。


    至於實際上提供的是不是原件，還是新的投標材料，反正又沒有監控錄像拍到。這是一個根本說不清的事情。


    “你簡直是在胡說，當眾撒謊！”就連宮川也忍不住當麵指責濱野。


    宮川認為撒謊是一個很嚴重的指控。


    因為她自己就是將承諾看得很重的一個人。


    然而，在場的聽者，大多數恐怕都是撒謊成精的高手。


    這樣的憤怒之詞，對於他們而言根本沒有殺傷力。


    濱野繼續駁斥道：“至於宮川律師，你所說的在投標文件截止後修改報價，這一情況也不屬實。”


    “他們根本不是在修改報價。招標方提供了兩種報價方式。第一種是按項目總年限的價格進行報，第二種是按每年的價格進行報。他們隻是將報價方式從第一種，修改為了第二種。實質上是一樣的。第二種的報價隻要再乘上服務年數，就會得到第一種的價格。這怎麼能說是修改報價呢？！”


    這位公職律師，在會議室內大言不慚地進行反駁。


    對麵兩位年輕律師看起來氣勢洶洶，狀告如此多的項目，這將存在致命的弱點。


    這個弱點就是，狀告越多的項目，東京都財政廳反而越不可能進行認真的審理。


    濱野作為常年與各個機關打交道的律師，實在太熟悉這裏麵運作的規則了。


    代表市政廳一方的駁斥聲，迴響在會議室中。


    每說出的一句話，都帶有著一種無視事實和道理的囂張——


    一種獨屬於掌權者的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