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間布置得富麗堂皇的客廳內，勝率百分之百的大律師向北原發出了合作的邀請。


    古美門拿起一隻減掉茄帽的雪茄，放在點火器上微微烤熾，“我的事務員加賀蘭丸。他在情報收集上頗有一手。我們之間可以共享情報。”


    “關於江裏子，古美門律師了解她到什麼樣的地步。”北原單刀直入地問道。


    到目前為止，北原對江裏子所知甚少。


    絕大部分都是公開的情報，例如江裏子過去在東京中央銀行的履曆。


    至於她是如何一步步在新宿區成為地下灰色產業的老大，她周圍的勢力網是怎樣等，北原根本無從得知。


    古美門沉思了一會，隨後開口道：


    “我也是才知道，新宿區歌舞伎町的一丁目是由江裏子控製的。”


    “怎麼可能！”真知子聽到古美門的話，不可置信地說道。


    上個月，真知子還幫一位歌舞伎打了一個官司。


    一起風俗賣笑女的治安官司。


    因此，真知子也對新宿區的歌舞伎、地下幫派、街頭械鬥等有所了解。


    歌舞伎町可以說是新宿區最大的風月場所之地。


    而其中大半的風月產業就是集中在一丁目。


    這裏麵的各種關係、交易錯綜複雜。


    江裏子如果能夠控製一丁目，這意味著她是一個何等的梟雄。


    北原也不由得沉默了一陣，才接著說道：“據我所知，江裏子原先是東京中央銀行的副行長。後麵因為海外不動產開發的巨額貸款不良事件而下臺。從銀行體係出來以後，傳聞她在利用渠道，幫著某些大人物將資產轉移到海外從而發家。”


    “我告訴你——”古美門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江裏子不止於此了。”


    “怎麼說。”


    古美門站了起來，眺望別墅窗臺外的景象：


    “這幾年，江裏子聚集數量龐大的資金，可以說是新宿區地下錢莊裏，名副其實的最大金主。你通過接濱中社長的官司也知道，最近幾年許多地方市政廳財政支出緊張，甚至都會通過市政企業，向江裏子融通資金。”


    “而根據我最新了解到的情況，江裏子開始將手伸向了金融行業。”古美門說道，“她不僅僅隻滿足於從事民間地下的放貸。她已經成立多間民間擔保公司，獲得了市政廳頒發的地方特許金融牌照。”


    “你要知道，在我們東洋這個國家，民間借款的利率是有法定上限的。但對於獲得金融牌照的銀行、貸款公司、擔保公司、小額借貸公司等金融企業而言，他們的利率沒有法律限製。一言以蔽之，現在的江裏子可以合法地大肆發放高利貸，錢生錢。”


    聽到這裏，北原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個女人真是不好對付。


    除了一眾風俗產業以外，現在還有了金融許可牌照。


    儼然是錯根複雜的龐然大物。


    到底應該從何下手。


    古美門繼續道：“而且，江裏子的布局似乎極深，她在許多行業都早早埋下了棋子。可能很多看起來和江裏子沒有關係的企業或者供應商，其實都是江裏子的操線木偶。最近我的客戶島津地產就遇到了這種事情。江裏子滲透進了島津地產的供應鏈，隨後通過源源不斷地內部舉報，引發了大量針對島津地產的行政調查。”


    “居然還能這麼操作。”北原沒想到江裏子竟然如此有耐心。北原知道打入像島津地產這種大會社的供應鏈的難度。


    花了這麼多代價。


    隻為了最後刀刃出鞘，見血封喉。


    有耐心的敵人是可怕的。


    這意味著對方會耐心潛伏。


    不會隨意出手。


    而這樣的敵人，有著更少的破綻。


    更加難以擊敗。


    “最近江裏子是有什麼動作嗎。”北原進一步追問道。


    古美門點了點頭：“像剛才我說的島津地產是一個事件。最近突然曝出了大量針對不少大型會社的商業行受賄舉報。案件向潮水一樣湧向了東京地方檢察廳。這一波舉報大型會社高管行賄的浪潮，我懷疑全部都和江裏子有關。”


    “難道是因為？”北原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說說你的想法。”古美門開口道。


    “該不會是和明年四月的國會議員改選事件有關吧。”北原說道，“明年四月開始競選，那麼現在這個時間段正是籌措政治獻金的時候。而籌集這些資金，不可能離開這些大會社的傾囊幫助。在這種時候出現對這些大型會社的舉報浪潮，難道是想要影響競選資金的籌集？”


    “這方麵，我已經讓我的事務員加賀蘭丸在加緊調查了。”古美門道。


    麵前這個年輕人的敏銳程度再次超出了大律師的想象。


    他能在短短的一瞬就從針對大會社的舉報浪潮同明年國會改選的事件聯係在一起。


    “所以說，古美門律師認為，江裏子最近的動作可能是在為幹預明年四月的國會議員改選而作準備？”北原進一步追問道。


    古美門點了點頭。


    隨後，就是雙方的沉默不語。


    關於江裏子的形象，越是勾勒，就越是驚人。


    沒想到最後——


    她竟然試圖影響明年國會的改選。


    這遠遠超出一個地下商人應該做的事情了。


    整件事情是如此的不尋常。


    在這黑暗的迷霧中，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江裏子總不可能想去競選國會議員吧。”北原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隨即，這位年輕律師的表情也罕見地嚴肅起來，“如果江裏子真的是在試圖影響明年議員改選。那麼清楚的就是，江裏子的背後必然是某一位國會議員。”


    古美門手中的雪茄燃掉了半截，他同北原的交談，讓他忘記去抽手上的雪茄了。


    這位大律師的心中也不由得隱隱倒抽一口涼氣。


    他當然明白如果江裏子的背後真是一位國會議員的話，那將意味著什麼。


    北原和古美門。


    兩個人都感覺到在前方等著他們的是極為恐怖的政壇鬥爭漩渦。


    能夠感覺到危險。


    卻不知道具體危險的地方是在哪。


    這種狀態下，很有可能連對手的麵都沒見到，就被幹掉。


    究竟要怎麼對付江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