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點6分，301號刑事審判庭。


    經過了剛剛發(fā)生過的混亂之後，森本貪汙罪一桉的審判再度重新組織起來。審判席上的裁判官們已經就位，法警也將被告人押上了法庭。公訴席和辯護席上的檢察官與律師也各自坐好。旁聽席上再度坐滿了人。


    隨著之前北原宣布要作無罪辯護之後，一股前所未有的劍拔弩張的氛圍彌漫在法庭之上。公訴席上兩位檢察官的表情已經是肉眼可見的不悅，絲毫不加以掩飾。


    左久間法官開口道：“此前法庭已經告知被告人相應訴訟權利。被告人及其辯護人沒有提出申請本桉審判人員迴避的請求。下麵開始法庭調查階段，首先對被告人進行訊問。請公訴人先對被告人發(fā)問。”


    【法庭調查?訊問被告人】


    【訊問被告人是刑事審判法庭調查階段最開始的一環(huán)，也是極為重要的一環(huán)。公訴人通過對被告的訊問，將被告人的犯罪時間、地點、動機、手段、認罪態(tài)度等的主要犯罪事實，以最為簡潔和生動的方式，展示在法官的麵前。同時，檢察官亦可以從被告人的迴答之中，推測其接下來辯解的方向】


    聽到裁判長的指令，巖永表情肅立，隨即站起身來，走到公訴席的麵前，一雙眼睛如同怒目金剛般。作為一名極其資深的檢察官，他早已對訊問被告人輕車熟路。巖永盯著森本，說道：


    “被告人，你同京都大學是什麼關係。”


    森本咽了咽喉嚨，側眼看了辯護席上一眼，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我是京都大學工學部聘請的研究員，聘期有五年。主要是協(xié)助工學部相關的課題組進行學術研究。”


    之前，森本被北原律師萬般囑咐過一定要極其小心和謹慎地迴答公訴人問題。如果迴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認定為是否定公訴書指控的犯罪事實和行為，從而使得認罪認罰具結書失效。在這裏，對每一個問題的迴答都如同在懸崖邊踩鋼絲般極其危險。


    “除了學術研究以外，你是否還在課題組有承擔其他的職責或者活動。”巖永那冰冷的聲音繼續(xù)響起道。


    “有的。”森本的手緊緊抓著麵前的木欄，“我還被課題組委派前往產研合辦企業(yè)，處理一些企業(yè)的事務，比如一些資金的結算，人員獎金的方法，還有一些賬簿管理的事情。”


    “你能否講一下什麼是產研合辦企業(yè)。”巖永再度開口道。


    “產研合辦企業(yè)，就是指產業(yè)界與研究界合作創(chuàng)辦的企業(yè)。學術界有一些科研課題需要借助產業(yè)界的技術、設備、技術人員等等。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所以就成立一些專門的企業(yè)，對接學術界的研發(fā)需求。”


    巖永露出有些慎人的微笑，“也就是說，這些產研合辦企業(yè)，會承接一些相關研究課題的任務，從大學那裏獲得相應的經費又或者是報酬。”


    “是的。”


    “也就是說你是知道產研合辦企業(yè)中賬戶的資金其實是來自大學的公共研究資金？”巖永繼續(xù)循循善誘道。


    森本沉默了片刻，隨後答道：“是的。”


    “你是否知道京都大學的《公共研究資金管理辦法》？”


    “知道。”


    “具體說一說，你都知道哪些內容。”巖永開口道。


    “我知道這個規(guī)定，但是我並沒有去讀過。”


    “那或者這麼說。”巖永繼續(xù)道，“京都大學的課題組每一個季度都會對研究人員展開相應的研究經費使用的合規(guī)培訓。其中，沒有按時參與該項培訓的，會被京都大學中止從事研究活動的資格。你是否有參加過這個培訓。”


    “參加過。”


    “說一說，這個合規(guī)培訓都強調什麼內容。”


    “這個培訓主要強調的內容就是，不能違反法律法規(guī)，不能違反大學經費管理製度，經費支出項目必須真實，不能虛構，必須如實申報研究資金的支取，不能有所隱瞞或者提供虛假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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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產研合辦企業(yè)的財務管理製度，你知道嗎。”巖永再度追問道。


    “了解一點，但不是很熟悉。”


    “說一說，你都了解什麼內容。”


    “其中最主要的內容也是必須要如實支取企業(yè)資金。”


    “還有呢？”


    “還有一點，就是要遵守企業(yè)同京都大學簽署的有關科研合作協(xié)議。也就是說資金的支取，不僅要符合企業(yè)內部的財務管理製度，還要符合同大學簽署的合作協(xié)議。”


    巖永點了點頭，泛起微笑，似乎是對森本的迴答非常滿意。緊接著，這位檢察官又朝被告席位走進了幾步，“在你協(xié)助處理產研合辦企業(yè)的期間，想必也和不少企業(yè)家有過交集吧。比如，參加一些宴請之類的。”


    森本點了點頭，“是的。”


    “你目前一個月的工資多少。”


    “450萬円左右。”


    “你在兩年前，曾經參加過一個在京都四季酒店有關產研合辦企業(yè)的商務宴請，對不對。請你講一下這場商務宴請。”


    “是的。那個時候工學部在科研有一個大項目。主要是一個關於激光儀器準度的研究。這個研究需要大量的光學元件、器材、還有實驗耗材、大型場地、技術人員。預計花費的科研資金會非常龐大。所以，當時有很多企業(yè)都想從工學部那裏承接這個項目。”


    森本接著說道：“那天就是一個企業(yè)的老板請了工學部的課題組成員吃飯。具體的企業(yè)和老板的名字我已經忘記了，實在是想不起來。但是，那一天的宴請?zhí)貏e豪華，開了很多支非常名貴的洋酒，甚至……甚至我們還吃上了人體盛。就是壽司、生魚片等等這些食菜，都直接放在了侍女的身體上，我們直接用快子從侍女的身上，夾過來吃。”


    巖永冷笑一聲，“那天吃完這一餐以後，你是否在社交媒體臉書上，發(fā)過一條動態(tài)。”


    森本聽到巖永的話，神情頓時更緊張了幾分，頗有些支支吾吾地答道：“是的。我發(fā)過一條動態(tài)。”


    “請你說一下這條動態(tài)的內容。”


    “我……我在這條動態(tài)上說，不知道我需要領多少個月的工資，才能吃得起這樣的一頓飯，真……真想過上這樣的生活，能夠用少女的身體……作為……作為食物的器皿。”森本頗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旁聽席上的一些市民，聽到這個迴答，頓時都露出了一些嫌惡的表情，像是在說即使是京大的研究員，也會有這種拜金的想法，玷汙了神聖的學術殿堂。


    巖永轉過身來，對臺上的三位裁判官，稍稍欠身，“裁判長。公訴人訊問完畢。”


    左久間法官點了點頭。巖永對森本的訊問，簡潔而又切中要害，展現(xiàn)了一名資深檢察官極高的水平。在短短的幾個問題之中，便已經鎖定了幾個極端重要的問題：森本具有管理產研合辦企業(yè)資金事宜的職責，也清楚大學、企業(yè)方麵對資金使用的規(guī)定。從行為的構成上，已經具有觸犯貪汙罪所需的相應職權，並且也具備有主觀的故意。


    最後，巖永對森本對兩年前一條網絡動態(tài)的追問，更是揭示出麵前這位被告人的犯罪動機——見到商人們紙醉金迷的生活，而心有不甘，也想過上這樣的生活。整個訊問過程環(huán)環(huán)相扣，直接將最為重要的犯罪構成和犯罪動機，清晰的展示在裁判長的麵前。在場的人一時之間都被這個檢察官所拚接出來的故事所說服。


    左久間法官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席位，“辯護人，你是否有問題要向被告發(f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