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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色剛泛起魚肚白,柳青青便背著被褥與藥箱,神色匆匆地踏出家門。


    路過醫療站時,他見那門鎖緊閉,門板上落著些許灰塵,心中暗自思忖,白雪定是出診去了。略作猶豫,他緊了緊背上的物件,大步朝下街走去。


    下了十九級石階,便是寬闊的瀝青路,路麵在晨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跨過瀝青路,眼前是一條直通磨擔溝水庫指揮部的土公路,路麵坑窪不平,兩側雜草叢生。


    行至兩百米處,便是大隊知青點,那四排三間的石屋錯落有致地排列著,石屋的牆壁爬滿了青苔。石屋裏,有一張他曾睡過、散發著少女芬芳的床鋪,還有一位他懼怕相見的漂亮姑娘。


    柳青青一邊走一邊暗自嘀咕,既然醫療站鎖著門,白雪應是出診在外,此刻他並不期望白雪出現在知青點。可俗話說得好,怕什麼來什麼。


    柳青青正害怕見到白雪,恰在此時,白雪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隻見白雪身著月白色春秋衫,衣衫剪裁合身,將她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處,下身搭配青色長褲,整個人亭亭玉立在知青點大門口。


    一條粗黑的長辮垂於背後,另一條從胸前直直垂下,直至腰際,隨著她的唿吸輕輕晃動。


    “我還以為你飛過去了!” 白雪神色淒然,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說道。


    “我又不是鳥人。” 柳青青苦笑著迴應,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白雪的眼睛,“你眼睛怎麼了?”


    “得了眼病。” 白雪微微低下頭,似是不願讓柳青青看清她的神情。


    “用青黴素稀釋液滴個兩三次,應該就能好。” 柳青青關切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些許醫者的篤定。


    “不進屋坐坐?” 白雪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不了,還有六七裏路要趕呢。就你一人在這兒?其他人呢?” 柳青青擺了擺手,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焦急。


    “都出工掙工分去了。” 白雪輕聲說道,聲音在清晨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


    “哦,有時間來水庫指揮部玩吧,那兒有清澈見底的小溪,溪水潺潺流淌,能看到水底的沙石和遊動的小魚;還有蔥鬱翠綠的竹林,風吹過時,竹葉沙沙作響;到處鳥語花香,仿若世外桃源……” 柳青青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著,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


    “那是神仙隱居之地,我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白雪苦笑著,笑容中滿是無奈與落寞。


    柳青青聽後,一時語塞,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默默向前走去。白雪忽然跑過來,腳步急促,將一個信封塞到他手中,眼中含淚說道:“青青哥,別忘了我!”


    說完,扭頭跑迴屋內,用力關上了門,關門聲在空曠的知青點迴蕩。柳青青愣了片刻,手中緊緊攥著信封,而後繼續前行。翻過一道山梁,他拆開信封,裏麵是一張大幅相片。


    相片裏,白雪身著雪白長裙,裙擺如盛開的花朵般散開,端坐於荷花塘邊,滿塘荷葉翠綠欲滴,紅白荷花競相綻放,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與白雪相互映襯,宛如一幅絕美的畫卷。


    柳青青長歎一聲,閉眼喃喃自語:“又何必如此呢!”


    ……


    小日本本名牛長盛,“小日本” 是他的綽號。他生得一雙眼睛白多黑少,那眼睛賊亮賊亮的,看人時眼白斜睨,目光中總帶著一種傲慢不屑之感,這般神情在年輕人中,實在是安身立命的大忌。


    他眉毛粗濃,仿若兩把掃帚橫在額頭,兩撇八字胡不安分地向兩邊翹起,仿佛隨時都在訴說著他的不羈。身材短小粗壯,四肢短而有力,活脫脫一副電影裏日本鬼子的模樣。


    小日本偏愛穿筆管褲,那褲子緊緊包裹著他的腿,腿肚子上的肉把褲管撐得緊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撐破一般。更讓人不忍直視的,是他那高高隆起、仿若夾著一根大玉米棒子的小腹,隨著他的走動,一顫一顫的。


    此外,他的發型也頗為獨特,留著個鴨屁股頭,蓬亂的頭發直直拖下,遮住了耳朵和衣領,許多時候,陌生人根本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小日本常年腳蹬一雙馬靴,那靴子捂得腳臭熏人,令人作嘔,每次他走過,周圍的人都紛紛掩鼻躲避。


    小日本這副打扮,讓不少人感到厭惡,可他自己卻自我感覺良好。


    讀高中時,他就十分欣賞自己這副模樣,時常對著鏡子擺弄自己的發型和胡須。畢業返鄉後,更是肆意發揮,以惡心他人為樂。


    關於牛長盛 “小日本” 這個綽號的由來,說法眾多,但據他自己講,是在學校排演樣板戲時得來的。那年國慶節,學校排演樣板戲《紅燈記》,身材矮小的牛長盛自告奮勇飾演日本鬼子。


    他雖不會說日語,但在臺上的動作、神態卻模仿得惟妙惟肖,那傲慢的姿態、斜睨的眼神,將日本鬼子的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贏得滿堂喝彩。


    此後,認識不認識他的人,都開始叫他小日本,反倒很少有人喊他牛長盛的本名,他對此也欣然接受,甚至覺得這個綽號讓他在眾人中更顯獨特。


    為響應學大寨的號召,太平公社將原本三天一次的趕集改為七天一次,這一改變讓許多村民感到不便。太平公社革委會還補充規定,上街趕集必須持有本生產隊開具的假條,否則便是違規。


    當然,也有人偷偷去趕集,隻是到了街上,就像烏龜般縮頭縮腦,生怕碰上巡場的 “刁德一”。在太平鎮,“刁德一” 可不是個等閑之輩,他抓那些沒有假條就來趕集的貧下中農,比日本鬼子抓八路還上心。


    誰要是落到他手裏,就忘不了公社學習班那間六麵透風石屋的滋味。被關押一夜,先餓你個半死,第二天清晨,塞給你一麵破鑼和一根木棒,胸前掛一塊大黑牌,讓你自己大聲吆喝自己的 “罪行”,以此來警示他人。


    “刁德一” 便是賈仁慈,《沙家浜》讓他出了名,而他那如刁德一般的秉性,也讓他 “名副其實”。


    早飯後,賈仁慈同往常一樣,戴上紅袖章,那紅袖章在他手臂上顯得格外醒目。叫上兩個手下,三人一同出了公社大門。三人邁著八字步,從上街往下街開始巡場,每一步都邁得穩穩當當,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行至中街十九級石梯處,賈仁慈遇見了小日本牛長盛。牛長盛迴鄉做了 “迴鄉知青”,對一天勞動僅值八分錢的 “學大寨” 毫無興趣,覺得那是在浪費青春。


    便夥同幾個同學,輪流上街閑逛,打發青春時光。這夥人一上街,專往顯眼、熱鬧的地方湊,哪裏人多往哪去,仿佛要將這壓抑的日子攪出些波瀾。


    這天,恰好撞上巡場的賈仁慈。牛長盛一行人看到賈仁慈等三人,不僅不避讓,還口若懸河、高談闊論起來,話語中滿是對這規矩的不屑,這自然觸怒了賈仁慈的威嚴。他走上前,伸手說道:“拿出來!” 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牛長盛心裏明白,賈仁慈是問他要趕集證明。


    他嘴角一撇,八字胡微微一動,似笑非笑地盯著賈仁慈,眼神中滿是挑釁。半晌,才從衣兜裏掏出一枚分幣,慢悠悠地放在賈仁慈手中,說道:“媽的,真晦氣,剛上街就碰到叫花子。”


    賈仁慈沒想到牛長盛竟敢如此羞辱他,頓時氣血上湧,臉漲得通紅,破口大罵:“日你娘的,也不打聽打聽老子賈仁慈是誰,你們這群小兔崽子,竟敢在你賈伯伯麵前耍橫,拿不出證明,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我當然知道你是賈仁慈,還有個外號叫刁德一。” 牛長盛怪笑一聲,笑聲中帶著一絲嘲諷,“刁德一不過是個土匪,怎敢在我小日本皇軍麵前逞強?”


    這話一出,牛長盛的幾個兄弟頓時哄堂大笑,笑聲在街道上迴蕩,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賈仁慈怒不可遏,臉漲得如同豬肝一般,朝身後兩人一揮手,喊道:“給我上!” 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憤怒。


    牛長盛在學校時就最愛 “停課鬧革命”,最熱衷打架鬥毆,在學校裏就是個出了名的刺頭。隻見他身形一轉,動作敏捷,先發製人,一腳踢向賈仁慈:“兄弟們,今兒個咱就陪刁德一玩玩,你們倆一對一個,刁德一交給我親自收拾!”


    一時間,拳打腳踢如閃電般展開,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賈仁慈三人如同三個冬瓜,從中街的第一級石梯一路滾了下去,身體與石階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摔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模樣十分狼狽。


    牛長盛拍了拍手,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道:“走,弟兄們,跟我喝酒去!” 趕集的人見賈仁慈一行這般狼狽,不少人拍手稱快:“一物降一物,煮蘿卜還得要米湯!”


    賈仁慈從地上爬起來,抱著頭就往公社跑,腳步踉蹌,一路塵土飛揚。進了牛大力的辦公室,他哭喪著臉,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狀,將事情的經過說得極為誇張,仿佛自己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牛大力聽完,許久才擠出一句話:“反革命氣焰太囂張了!”


    往常遇到這種事,牛大力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說:“給我抓到公社學習班去。”


    賈仁慈說道:“牛書記,你調十幾個民兵去把那幾個狗日的抓來!”


    牛大力搖了搖頭,他心裏清楚,“迴鄉知青” 不同於普通社員,和 “下鄉知青” 倒有幾分相似,全公社一百多個 “下鄉知青”,一旦勾結起來鬧事,可不好收場。


    牛大力拍了拍賈仁慈的肩膀,說道:“仁慈啊,你帶兩個兄弟去醫院治傷,開好發票迴來報銷,我給你們算工傷。這事我會妥善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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