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熙寧八年。
隨著惡人穀的舊賬逐漸被清查，朝廷借著整頓偽大俠的名頭，同樣對武林大派進行了一次敲打。
金山寺這個北方佛門聖地帶頭閉山。
已經足以打消了旁人反抗的念頭。
武當派，唐門，五陽寺等武林巨頭，紛紛表示配合朝廷的行動。
他們這些巨頭被吸引了活力，倒是給了底下那些小門小派冒頭的機會。
神霄派就是其一。
林九道如今已經位列四品，在道門裏也能算得上是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
到這份上，沒人再會嘲笑他“開宗立派”是癡心妄想。
除了林九道本人之外，另外一大因素就是他有一個大權在握的師弟。
如今江湖上掀起的這場風波，就是由那位如今還不到二十的雲王掀起的。
鎮撫司的緹騎和爪牙遍地，仿佛懸在江湖勢力頂上的一把大劍。
真要說不怕落下的，那也就隻有神霄派了。
林九道這些年帶著弟子到北麵發展，大徒弟“赤霄道長”已經外出闖蕩，斬妖除魔。
再過段時日，就可以收徒傳道，作為神霄派壯大的一根脈絡。
其餘諸弟子火候未到，林九道讓他們繼續留下沉澱。
此番，太上皇的壽辰將至。
林九道本人作為道門的一位後起之秀，同樣收到了上皇的邀請，作為佛道的代表進京。
這次到京師既然是要見師弟的。
林九道幹脆把小徒弟“玄霄”給帶上。
這丫頭是五毒教金蛇一脈的後人，如今五毒教被滅，她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但前陣子李靈運來信，言說金蛇劍在他手裏，可以物歸原主。
林九道於是帶著小徒弟走這一趟。
十八年前，林九道風塵仆仆，帶著繈褓中的師弟，灰頭土臉進了京師。
如今十八年過去。
他仍然還是那個身上掏不出幾文錢的窮道士。
玄霄時常覺得，師父吃了太多他這個境界不該吃的苦。
但林九道從來沒這麼想過。
他開宗立派，本意上是想將“神霄雷法”給弘揚出去。
這是一種教義，而不是生意。
窮點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傳教也是要花錢。
為此，林九道繼續給小徒弟畫餅：“等到了你小師叔的府上，他絕對大魚大肉供應著，保證吃到你想吐為止！”
玄霄撇了撇嘴：“同樣話師父你已經說了二十三次了。徒弟沒有吃吐，但是已經快要聽吐了。”
“啊，都這麼多遍了？”
林九道一臉驚訝，他這咋咋唿唿的模樣，立刻引來了金陵守軍的重點盤查。
不過當林九道出示了書院頒發的“道牌”之後。
那些金陵守軍頓時肅然起敬。
“原來是神霄道長當麵，這裏請！”
隨後，師徒倆順利走進金陵城，玄霄突然有些懷疑人生了。
她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師父：“師父你既然有道牌，怎麼不早點拿出來！這樣我們在路上就可以入住朝廷修建的驛站了，哪裏還用風餐露宿！”
林九道心虛的看了徒弟一眼。
他這人還是有原則的。
讓徒弟吃苦，與給徒弟講道理。
這兩件事徒弟都不喜歡，所以林九道隻做其中一件。
要講道理的話，那就是告訴徒弟“道牌”是斬妖除魔用的。
他們師徒此行既然不是斬妖除魔，那就不該享受斬妖除魔帶來的便利。
不過，這隻是林九道自己的觀點。
小徒弟大概接受不了，所以他就不說出來討徒弟嫌了。
反正，她已經實打實吃過了苦。
如今到了金陵，做師父的爭取好好補償她。
……
師徒二人直奔雲王府而去。
李靈運早知師兄要來，又因為清楚師兄的勤儉性子，直接帶著他們進了膳堂。
王府的廚子備好了飯食。
沒有什麼華而不實的東西，肉是家養的雞鴨魚蛋，菜是後院種的瓜果蔬菜。
雖然一頓飯對普通人而言，照樣奢侈。
但不同人的標準不同，他作為王爺能不鋪張浪費，這就已經是有教養的體現了。
林九道可不會同師弟客氣。
他早年還在金陵時，經常因為怕浪費把師弟留的剩飯給吃了
師兄倆之間並無見外一說。
倒是玄霄這小妮子，見到了年紀沒比她大多少的雲王，著實很難把他當成長輩來看。
身為女子的矜持讓她一開始還顧及吃相，不想讓雲王覺得自己粗魯。
可是一口裹著雞油的米飯下肚。
玄霄早就忘了矜持為何物？
粗魯就粗魯吧。
小師叔日理萬機，嫌棄完自己就忘了。
可是這頓飯如果不好好吃，那她有可能會後悔一輩子的！
李靈運席間打量著這位小師侄。
難怪師兄格外喜歡她，這全部心思都寫在了臉上，果真好玩。
等到吃飽喝足。
玄霄一抬頭，猛然見到師父和小師叔同時盯著她，整個人瞬間不好了。
她漲紅著臉，起身對著李靈運一禮。
“多謝小師叔款待！”
李靈運沒有讓她下不來臺，簡單寒暄之後，李終將暫時留在府上的那把金蛇劍給取來。
除了金蛇劍，還有他們在五毒教找到的“金蛇劍法”與“金蛇錐”。
這些東西也一並還到玄霄手裏。
接下來，他就讓師兄留在這裏哄睹物思人的師侄。
李靈運自己則先行離開。
……
三日之後。
正是太上皇的壽辰之日。
熙寧帝親自到場，將首座留給太上皇，他自己則居次位。
接下來就是獻禮的環節。
太上皇同樣不是勞民傷財捧麵子的人，直接禁止了地方州郡與臣子的獻禮。
他隻是當眾收下了大明各屬國送來的賀禮。
這是大明在他這一朝，休養生息，恢複國力的表現。
大皇子朱尋歡投其所好，提早請了蘇州的繡娘，製作了一幅繡著“興”字的刺繡。
這“興”字，就是當年雨帝駕崩之前，對太上皇的期盼。
所以，太上皇以“永興”作為年號。
朱尋歡此舉，算是送到太上皇的心坎裏去了。
一頓壽宴下來，賓盡主歡，熱鬧非凡。
熙寧帝難得財大氣粗一迴，從內帑撥了一筆銀錢，用於招待這些從四方而來赴宴的賓客，好叫他們感受一下金陵水鄉的柔情與魅力。
等到壽宴結束。
太上皇動身前往杏花村的故居，又到劍池居住了一些時日。
再迴來時，整個人顯得無比滿足。
隻是，他衰老的速度好像又加快了許多。
這次更是帶著一種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