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疫神的權柄到底是不是“可有可無”的力量，戴維暫且不好評價。
但眼前的這隻朝自己鞠躬行禮的小東西，卻著實讓他有些下不了嘴。
你見過將自己比作“大糞”的神麼？
他吞噬過的惡心東西也不少了，但這麼極品的玩意兒卻真是第一次見。
關鍵是，戴維連各種古神的精神汙染都不怕，偏偏這死疫就是跟你玩最髒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跟一坨屎摔跤，贏了輸了都是一身的屎！
更何況是吃？
誰能吃得下嘴？
反正戴維遲疑了，他相信死疫神絕對是比屎還惡心的東西，所以他停下了動作。
等等……
這難道也是一種神級的認知汙染？
戴維又開始犯迷糊了。
一大一小兩隻怪物大眼瞪小眼，就這麼站在翻卷的大地邊緣。
……
“說說好處吧，你能給我什麼好處呢？”
片刻後，戴維還是十分嫌棄的後退了一步。
他看見小聖女的聖光在減弱，像是快要維持不住對小死疫的壓製了。
這孩子已經盡力了。
就連戴維都不知道她到底為何能做到這個地步，反正戴維自己是沒有這個餘裕。
他要麼是吃了這坨屎，要麼是一掌把它拍碎，任由其在空氣中揮發。
小聖女給了他一個更好的選擇：留下這尊又弱又沒骨氣，還懂得妥協的神……
“噢，偉大又智慧的存在啊，您一定不會後悔的，留我一命，我將為您揭示這個世界的真實，這是那些外來者都無從知曉的秘密……”
小死疫伸出樹枝一樣的爪子，比劃道：
“我看得出來，您已經在嚐試推動那扇神之門了，我可以幫您……您知道靈族麼，您知道以太麼，我能帶您找到它們，我能帶您去觸摸那扇真正的神之門！”
“好了。”
戴維麵無表情的擺手，“你這坨屎的誘惑力實在有限，現在，接受封印，否則免談。”
倏忽間，東方升起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死疫的身上，露西亞的聖潔光芒也因此再次暴漲。
小死疫怔了一下……感情你讓我說那麼多就是在拖延時間？
與此同時，一道耀眼的虹光也從戴維的掌心射出。
絢麗的光芒形成了一條通天徹地的光柱，將小聖女和小死疫同時籠罩。
“露西亞，我幫你封印它……不要停，你可以的……”
“嗯！”
光芒中響起奧利維亞飄渺的聲音，聽聞此言的露西亞也集中精神，將內心深處的所有光華都映照了出來。
巨大的儀式陣法順利成型，身處其中的戴維也終於有些明白了小聖女的力量來自何處。
這不是什麼奇跡，也不是什麼神賜的力量。
如果說上一代聖女在深淵囚籠那個大熔爐中吞下了所有的汙穢。
那麼，作為她“孩子”的露西亞，就是她留給人間的所有光明。
露西亞就是光，與女神無關——她就是汙穢的對立麵，是人們心中向往的美好之光。
朝陽、虹光，與那聖潔的心靈，緩緩形成了一束束晶瑩的鎖鏈，如同一個小號的深淵囚籠，將露西亞和小死疫束縛在了一起……
這就是露西亞封印古神的方法，與當初的露西亞提莉西斯封印梅麗絲塔亞一樣。
聖城的智慧，可謂悲哀，亦可謂偉大。
但這確實是他們所知的唯一一種能夠以人類之身封印活體古神的手段（接肢儀式除外）。
戴維暫時也沒什麼別的辦法。
死疫神的認知汙染是專門針對他的，這導致他打心底抗拒吞噬這玩意兒，隻能任由少女自己背起這份職責。
不過這隻是權宜之計，他不會讓露西亞像上一代聖女一樣步入崩潰。
因為他就在少女的身邊，奧利維亞化身的虹王也是如此。
就算是神，也會因此而顫抖。
……
他看向東方的地平線，看著那輪緩緩升起的太陽，露出了嘲諷的冷笑。
“沒想到吧，你製造出來欺騙人間的光明，最終卻成為了這孩子的力量之源……”
一個奇怪的想法忽然在戴維的心中成型。
“等著吧……或許某一天，你的謊言會變為真實，你的位置，也會被這孩子替代……而你，將不複存在……”
說來也是好笑。
曾幾何時，戴維在邊境的小教堂中日日對著的那尊神像，看著就有點像現在的露西亞……
噗哈，自己當初還恨不得去親那神像的腳呢，呸！
不過如果是小聖女的話……
咳咳！
腦子有點不正常的戴維及時製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
另一邊，被虹王之光和聖光一起壓住的小死疫卻不知道在想什麼，它好像已經妥協了。
“嘿，我沒有妥協，我隻是放棄抵抗了，這是兩碼事。”
古神心裏的狡辯也隻有它自己能聽到了。
“放屁！我知道你能聽得到，你還在附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利用眾意識的眼睛窺視我，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來變成爛泥！！！”
嗯？
站在一條畫廊中的聖·格利高微微一笑，轉身遠離了那幅被虹光占滿的掛畫。
“不愧是古神，脾氣這麼大，看來是真的清醒了，既然你放棄了你那假神軀，不如就交給我吧。”
他背著手，自言自語的走近了另一幅掛在廊道中的畫。
那畫中，是極北之地冰天雪地的萬裏風光。
“至於這邊……還是算了吧……”
格利高往後縮了縮脖子，像是很怕冷一樣打了個寒顫。
……
“嗯？”
戴維突然心有所感，他看向森林的方向。
他召喚的戰爭意誌一直在砍那棵倒下的巨樹。
無奈的是，那棵樹似乎就是一種不真實的存在。
哪怕被他的混沌旋渦撕碎，眨眼後又重新生長出現，被砍倒後也十分頑強，樹心都被挖了還能複活……
此刻墜星森林中的高牆已經全部崩塌，森林中央的大樹也隻剩個樹樁，另外幾節也躺平在了大地上。
不過這時，巨樹卻突然出現異象。
戴維的視野被一陣扭曲，那棵巨木就像是被黑洞捕捉了一樣，突然向著中心的位置收縮，並以極快的速度鑽入了某個“點”之中！
轟隆隆的動靜響起，巨樹的根須紛紛斷裂，它終於放棄了紮根大地，主動斷開了自己的根落。
泥土拋飛，天翻地覆……
“你做了什麼？”
戴維扭頭看向小死疫。
封印儀式完成後，小死疫身上的不祥氣息沒了，成了一隻看上去沒什麼危害，卻還是十分醜陋的小怪物。
“我什麼都沒做，嚴格來說，那東西並不是我……或許是某個膽大妄為的瘋子想要把它收走吧。”
小死疫聳了聳肩，隨後搓了搓自己的樹枝手，屁顛屁顛的跑到戴維腳邊，“偉大的存在啊，現在您滿意了嗎？”
戴維忽然覺得，這東西看著有點像道格……
完成封印的小聖女有些脫力的坐倒在地，被一絲收縮的虹光扶住肩膀。
她看著正在震動的森林，那拋飛的泥土中還出現了被碾壓的城市殘骸……
“嗚……嗚嗚嗚……”
小聖女忽然趴在地上大哭起來，聲音中充滿了十分無力感。
不知為何，被封印的小死疫反而迴頭用十分蒼老的聲音安慰了她一句。
“孩子，生命的循環或許醜陋，但那並不可悲……真正可悲的，是那些習慣了宇宙荒蕪的瘋子。”
……
最終，巨樹徹底消失，隻留一束久久不散的水晶幻光。
它像是一片汙染，又像是一種淨化。
幻光中的一切都在慢慢枯萎，所有根須都在腐爛，其上脫落的屍骸，則散發出了詭異的生機。
包括那位被樹根夾住，僥幸留得“全屍”的少年盧平，此時此刻，他的屍體上就長出了一層醜陋的真菌……
病態的低語已經消失，隻剩寂靜的新生，在微風的吹拂下抽搐，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