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財鬼骨碌骨碌轉著兩枚銅錢眼,我瞄了一眼,一枚是乾隆時期的,一枚是同治時期的,這家夥,幸虧沒有秦朝時期的刀幣,要不然這張臉放不開。
“你以為你能騙得了我?”貪財鬼一張嘴都是銅臭味。
我張口結舌,這家夥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告訴你,在這冥界還沒有哪個鬼是我不知道的,從你進入陰間那一刻起,你的所作所為、一舉一動,我看得一清二楚,除非我打了一會兒盹,否則你撒泡尿也別想逃出我的法眼!哈哈!”
我真想鼓足勇氣問一句,大哥,我來地府有些日子了,還真沒撒過尿,我是不是得了電線桿小廣告上的什麼病啊!
我大腦一片空白,我該怎麼辦,船就在眼前!
突然,貪財鬼兩隻銅錢完全靜止了下來,但明顯是在斜視什麼東西。
“你口袋裏裝著什麼東西?怎麼鼓鼓的!”
口袋?
我一摸:“那是我鋒利的……小元寶!”
“小元寶?”貪財鬼的兩枚銅錢眼突然快速旋轉起來:“交出來,饒你不死!”
我後撤兩步:“你幫我渡河,要不然我就迴去!”
“你敢威脅我?”
我趕忙將一半的身子躲進黃沙之中,我發現貪財鬼根本不敢靠近這漫天風沙,這可能就是它不下船的原因吧。
見我想跑,貪財鬼的銅錢眼骨碌翻了兩圈,立馬改口道:“小鬼,你不就想渡河嘛,這有何難,你有錢我有船,成交!”
說完,貪財鬼的脖子嗖的一聲縮了迴去,這身子真穩,後坐力對他一點兒衝擊都沒有。
我站起來,長舒一口氣,拍拍身上的黃沙,看著煙波浩渺的三途河,我心一橫,躍上烏篷船。
我在船尾,貪財鬼在船頭,它的兩隻觸手劃動著船槳,銅錢眼卻始終盯著我的口袋。
欲擒故縱,我緊緊捂住口袋,三途河上時常有白骨漂過,我都要尿褲子了,媽的,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人們不願下地獄了,這是遭的什麼罪!
“小鬼,害怕了?”
貪財鬼笑起來一臉的褶子,真是一臉的褶子,除了銅錢眼,它就一張平整臉,壓根就沒有其他器官,它說話的聲音應該是從肚子裏傳出來的。
我假裝鎮定:“我現在都是個死鬼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我們可說好了,過會兒到了對岸,如果有哪個鬼使神差抓住你,你可別說是我送你過來的,我隻收錢辦事,不要連累我。”
我點點頭:“放心吧,我可不是那樣的人……那樣的鬼,你知道我在人間的真名叫什麼嗎?”
貪財鬼搖搖頭。
這就好辦了!
“我叫劉九鼎!一言九鼎,我會做背信棄義的事嗎?你應該信我這個鬼啊!”
“我信你個鬼!”
通過這三言兩語,我發現貪財鬼也不是很難對付,也沒有那麼神通廣大,畢竟是一介船夫,它之所以耀武揚威還不是因為三途河是它的地盤。
突然,一陣迷霧吹來,迷霧之大,我甚至看不清船頭的貪財鬼,我頓時緊張了起來,烏篷船已到了三途河深處,這要是出個意外……等等,我突然想到一個很有科學意義的問題:鬼會飛嗎?
我下意識摸了一下口袋,嚇我一跳,一隻像鯰魚一樣的東西在我口袋附近摸來摸去,我抬腿就是一腳,卻撲了個空。
我更急了,趕忙從口袋掏出鋒利的斧頭,起身對著半空一陣揮舞。
“啊!”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迷霧突然散去,貪財鬼跌落在烏篷船倉裏,滾來滾去,而我腳下有一段觸手,正是貪財鬼的。
“你敢騙我!”
貪財鬼十分惱怒,一隻新的觸手正從它的右手腕處慢慢鑽出。
我緊緊握住斧頭,到了攤牌的時候了。
貪財鬼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它漲紅了臉,兩隻銅錢眼嗡嗡作響。
“去死吧!”
一聲令下,三途河再次風雲突變,平靜的水麵驟然風急浪高,烏篷船像一片樹葉,左搖右擺,稍有不慎就要被顛覆。
我雙手緊緊抱住船尾,雖然害怕但我還是有信心不被風浪顛到河裏去的,我小時候經常和二叔去捕魚,那條河位於入海口,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再說,我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更沒覺得要惡心嘔吐。
烏篷船搖晃了半天,突然傳來“哇”的一聲,緊接著是叮叮當當的聲音。
我摸摸嘴,我沒吐啊!
原來是貪財鬼把自己晃吐了,大口大口的嘔吐物……等等,貪財鬼吐出來的竟是銅錢!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貪財鬼平時拉不拉屎?拉出來的會不會也是銅錢?如果是銅錢……我去,它肯定把自己拉的再吞進去啊!
貪財鬼邊吃吐出來的銅錢邊恢複體力,它大口喘著氣,兩隻銅錢眼死死盯著我。
“你……什麼時候藏的斧頭,在黃泉路上我一直盯著你。”
我迴想了一下:“你剛才不是說你也有打盹的時候嘛!”
貪財鬼新的觸手已經完全長出,它使勁拍打著甲板:“大騙子,沒錢你也敢坐船!”
看到貪財鬼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真想問一句,大哥,你還有什麼手段就都使出來吧!
我鼓足勇氣道:“貪財鬼大哥,我現在是沒錢,我之所以過河是因為我身上冤情重大,我想申訴重返人間,我發誓,一旦我零零發到了人間,我給你燒好幾百億過來,您看行不行?”
“零零發?你剛才還說你叫劉九鼎呢,現在又成零零發了,你這個大騙子,滿嘴謊言!”
我一把捂住嘴,大爺的,說禿嚕嘴了!
“就你這樣的也就騙騙我,即使我渡你過河,黑白無常兄弟倆肯定讓你魂飛魄散,你那幾百億我指望不上!”
“讓我試試啊,不試怎麼知道!”
貪財鬼伸出觸手:“給錢啊,沒錢你就待在船上吧,哪裏也別想去!”
行,我覺得貪財鬼的底細我差不多摸清了,就是搖船,再配合點風大浪急的環境渲染,再無其他技能。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欺負你了。
我將斧頭握在手裏,使勁兒朝烏篷船的甲板狠狠一斧頭。
“啊!”
這一斧頭就像砍在了貪財鬼的身上,它突然大叫一聲。
“你……你想幹什麼!”
我再次抬起斧頭,舉在半空:“同歸於盡!聽說隻要掉進三途河,妖魔鬼怪都是有去無迴,我現在就把你這船鑿穿,我們一塊兒沉下去!”
“你敢!”
我又是狠狠地一斧頭。
“別砍了,別砍了,你這是要我的老命啊!”
貪財鬼聲淚俱下,哭出來的都是一顆顆細小的珍珠。
真他媽的渾身是寶啊,這要是在人間養個這玩意兒,什麼也不用幹,一天打一次,就能發財致富啊!
“我幫你渡河,我幫你渡河就是了,別砍了,這可是我吃飯的家夥兒啊,我的小祖宗!”
“還不抓緊時間開船!”
貪財鬼像磕了藥,兩隻船槳都要冒火星了,烏篷船乘風破浪,像一條水蛇,在水麵上飛快滑行。
很快,不遠處出現了一塊兒荒涼的土地,寸草不生,土質的顏色都是黑的。
轉眼間,烏篷船靠了岸。
“下船吧,到岸了!”
貪財鬼調轉船頭,我一躍而下。
“再往前是什麼地方?”
“忘川河!”
忘川河?
“又要船費?那一塊兒是不是也是你管?”
“幹嘛,你還想讓我扛著船過去啊!那裏沒人管,忘川河上有橋,你走橋就行。”
橋?大爺的,你們終於知道遇水搭橋的道理了!
“那三途河上為什麼不建橋,到時候你守著橋頭收過路費就行了,還省下劃船的力氣!”
“唉!說的輕巧,你以為我不願意啊!這幾年地府財政緊張,哪有錢修橋啊!”
“財政緊張?現在還有上墳燒報紙的?”
“呸!一群貪官汙吏,層層克扣,錢都上它們腰包裏去了,哪還有資金支持地府建設!”
看著貪財鬼正氣凜然的樣子,我真想提醒它一句,說這樣話的時候腰板不要挺的那麼硬,畢竟你也是其中一份子!
我拍著胸脯道:“貪財鬼大哥,我要是能重返人間,我答應你,修橋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可能不知道,在人間賺一百塊錢很難,但賺地府幾百億還是沒多大壓力的,雖然我剛才因為著急采取了極端措施,絕對是逼不得已,等我……”
貪財鬼擺手道:“我信你個鬼!”
說罷,駕船離去。
唉,吾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我將斧頭揣進口袋,繼續上路。
走了約有二裏地,一條大河果不其然地出現在眼前,大河之上,果不其然地有一座拱橋。
橋頭立有一塊碑,我上去一瞧:“奈何橋!”
我去,這就是傳說中談之色變的奈何橋?
橋身布滿一道道裂紋,兩側的欄桿因年久失修已破爛不堪,一塊兒警示牌被貼在橋頭一側:危橋,後果自負!
我的天吶,地府的財政都緊張到這種程度了嗎?
“你走不走啊,擋著路了!”
我轉身一看,一排鬼魂正排著隊準備過橋。
我趕忙讓開:“你們急著去投胎啊!”
“對啊!”打頭的迴答道。
“你們最好分散開走,要不然這橋容易塌!”
但沒有鬼搭理我。
我眼看著它們一行鬼上了橋,豆粒大的沙子開始像下雨一樣嘩啦嘩啦往下掉,河水裏一群黑鬼正張牙咧嘴,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我這一頭的汗啊,我如果能重迴人間一定要減肥!
別無他法,我隻得掏出斧頭,一腳踏上奈何橋。
顫顫巍巍要下橋的時候,在橋尾坐著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婆婆,她正將一碗又一碗的湯從桶裏舀出來,遞給從她麵前走過的鬼魂。
每個鬼魂喝完湯之後,無論之前的表情多痛苦,都會瞬間釋然,變得無憂無慮,不悲不喜。
哎,不錯,難道這是什麼解憂湯?
不對,我突然五雷轟頂,大爺的,這不會是傳說中的孟婆和她的湯吧!
這湯我肯定不能喝啊,這要是喝了,我這輩子的記憶可就被抹掉了,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個時候孟婆看了我一眼,她的笑容滿麵令我不寒而栗,剛才那一排鬼魂都已經走過去了,她晃著碗裏的湯,讓我趕緊過去。
開弓沒有迴頭箭,迴是迴不去了,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孟婆將碗遞到我麵前,我擺擺手:“大娘,我沒帶錢,這是您老人家起早貪黑熬出來的,我不能吃霸王餐啊!”
“喝吧,不要錢,這是世上最美味的湯了,喝了之後你就自由了。”
“大娘,不瞞您說,我上輩子還有未了的心事呢,我還想迴去一趟!”
孟婆點點頭:“我當然知道,要不然閻王爺怎麼會讓我給你們熬湯喝,喝了這湯,你就不想迴去的事了!”
孟婆再次將碗遞到我麵前,迫不得已,我隻得將碗接過來。
“清水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