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涵這樣想著，因為在她耳邊迴蕩起了黃月兒的話。


    在醫院，當李湘涵為葉離的那句解釋開心時，黃月兒卻打擊了一句：


    “葉離隻是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又沒有說喜歡你，你開心什麼，照片上的人不在他心裏，也許他心裏有其他人啊？”


    這會兒再想想黃月兒的話，覺得這話有著可怕的真實性。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就是說，葉離目前是不會接受其他女人的。


    受葉離情緒影響，也受到自己的諸多猜測影響，李湘涵也不再說話。


    隻是默默地跟在葉離身後，像個蹣跚學步的鴨子。


    也許這就是自己最終的歸宿吧，永遠隻能跟在他身後，而不是並肩。


    一種莫名的酸楚感頓時席卷心頭。


    過街天橋，兩個人都走得心不在焉。


    走著走著，葉離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


    他扭頭用餘光掃了下身後的女孩。


    果然，女孩不開心，她猜到了什麼。


    下午三點鍾，沒有太陽，春寒料峭。


    一身禮服的李湘涵，還有西裝革履的葉離。


    一前一後，姿色萬千。


    天橋上的人流無不為這兩人駐足迴頭，羨慕的驚唿聲此起彼伏。


    羨慕麼？嫉妒麼？天生一對麼？


    越是被羨慕、被嫉妒，李湘涵越感覺到悲涼。


    如果他們的羨慕和嫉妒的是真的該多好，可惜......


    “怎麼沒有穿外衣出來？”


    女孩白皙的臂膀上已經起了雞皮疙瘩，葉離說著把外套披給對方。


    放在平時，葉離這個動作，女孩能開心一整天。


    然而現在，她隻平淡地說了聲謝謝。


    葉離立刻就懂了對方的心思，但是他無話可說。


    還是女孩先開了口，她努力讓自己擠出一抹笑容：


    “照片……不是我想的那樣……那……她呢？”


    雖然心裏基本已經有了答案，但她寧願自己想的都是錯的。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隻要葉離沒有說話，那一切都不作數。


    就這樣，抱著一絲絲的希望，她用紅彤彤的大眼睛，和勉強擠出的看著讓人心碎的笑容等待著葉離的宣判。


    望著李湘涵驚懼又期待的眼神，葉離猶豫了很久。


    他能清晰地看到女孩周身情緒的灰色，悲傷的灰色，灰得讓人心疼。


    天氣已經夠冷，他不想再傷女孩的心，但他更不想騙對方：


    “是……”


    思索良久葉離說出一個是。


    一字千鈞，壓垮了李湘涵所有的防線。


    早就酸澀的鼻尖，此時紅得像櫻桃。


    “我明白了……”


    女孩心裏是崩潰的，也是絕望的。


    葉離從不輕易說謊，尤其這種事。


    她眼裏的葉離是一個有擔當、有血性、有溫度的男子漢，隻要是他說出去的話，她都願意相信。


    隻是此刻女孩心裏不免有些責怪。


    既然你心裏一直住著一個人，為什麼從來不說？


    既然不願意排除別人接受自己，幹嘛要說出那句“她很重要，但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解釋，給自己希望然後再更狠地讓它摔得粉碎麼？


    換成其他女孩一定會這麼追問下去，但她，不願這麼做。


    已成定局，何必再說，何必再問。


    女孩向前走了幾步，越過葉離。


    在距離葉離十步左右猛地轉身，沒有埋怨，沒有憤怒，竟然時給出了一個笑容：


    “離哥，我先迴了……你看，她在那邊，要找到她哦！”


    李湘涵指了指附近的另一座天橋，用顫抖的聲音。


    葉離沒多想，條件反射地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


    附近的另一座天橋上，一男一女正站在橋中央。


    其中一個便是黑色衣著的女子，葉離認真辨認了一下，真的是她。


    隻是兩個人現在貌似情緒都有異常，似在爭吵。


    這男人葉離也認了出來，正是杜聿衡。


    “爭吵？”


    想到這裏葉離心一沉，方才黑衣女子可是因為插嘴勸架挨了杜聿衡一巴掌的。


    如果再爭吵不休，說不定杜聿衡還會動手。


    “可惡！”


    葉離擔心著黑衣女子的安危，正想跑過去卻停住了腳步。


    他意識到李湘涵還在這裏。


    隻是葉離一扭頭，那個李湘涵原來駐足的位置，現在已經沒有了女孩的身影。


    地上孤零零地躺著一件衣服，是葉離的上衣外套。


    這一瞬間，葉離竟然能夠感覺到李湘涵心碎的聲音。


    這個一直關心他，照顧他，就差把“我愛葉離”四個字整天掛在嘴邊的女孩，以前受到過葉離無數次婉拒。


    每一次，女孩都沒有選擇放棄。


    隻需要過個一兩天，她就會重新滿血複活，元氣滿滿，如初生的朝陽。


    然後把甜甜的笑和溫暖的咖啡送到他眼前。


    隻是今天，她竟然說讓葉離去找另外一個女人，然後還笑著祝福他一定要找到她。


    這是對自己有多麼殘忍才能說出這句話？


    這是抱著怎樣抑鬱、憤懣、矛盾的心態，才能讓自己繼續保持笑容？


    不知怎麼的，葉離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不是針紮那樣的疼，而是被洞穿了一樣的疼。


    他無法原諒自己這麼傷害李湘涵，同時又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在醫院要鬼使神差說出那句“她很重要，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一句現在想來給對方希望和暗示太過明顯，換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理解吧。


    這一句一出，接受對方感情的幾率再怎麼也超過90%吧，幾乎相當於直接的告白。


    “我怎麼就會說出這樣的話……”


    葉離悔恨自己的鬼使神差。


    但是，這到底是言不由衷，還是情之所至，他說不清楚。


    對李湘涵問出的“那麼她呢”這個問題，其實就是在問：


    我和她，誰對你更重要？


    葉離猶豫再三交出去的一個“是”，徹底粉碎了女孩的幻想。


    葉離在那一瞬間，其實自己真正想說的是：是，也不是。


    但後麵的三個字，終究沒說出口。


    也許，這是一個契機，能斷了李湘涵希望的契機。


    他之前在多個場合就想說明白這一點的，但是他下不了狠心。


    這一次，算是順水推舟，水到渠成地用眼前的事實來拒絕這份感情。


    同時，這一次的拒絕，也是所有無數次拒絕中最痛的一次，最殘忍的一次。


    當著另一個女人的麵，他選擇了對方。


    隻是，李湘涵直到最後也沒有衝著葉離發任何的脾氣。


    沒有質問他為何要解釋那句“她很重要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執巡司半年，她把所有的高冷和脾氣都給了找葉離麻煩的人，把自己所有的溫柔和克製都給了葉離。


    直到剛才，在她肉眼可見的心碎場景裏，仍然讓自己保持微笑，然後說出那些對自己無比殘忍的話語。


    這是怎樣一個女孩？


    撿起地上的外套，葉離結束了沉思。


    拍一拍上麵的灰塵，拿在手裏，已經沒有了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