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殷行的心此刻是滿的,但滿過之後,卻又有些澀澀的。他知道,她口中所稱的“夫君”並不是他,而是錦國太子這個身份。這個身份一直以來都是兄長在用。這提醒著他她與兄長拜堂成親的事實。
在時機成熟之後,奪迴錦國,收複失土,為父皇報仇,一直以來都是他和兄長共同的目標。
但現在,他卻無比後悔當初非要以死遁離開這個決定。他分明有更好的辦法可以破解慶帝對他的殺心,隻不過需要時間久一些,可是那麼多年他都等了,為什麼要貪這幾日的便利呢?
就算要走,他明明也可以對她據實以告,他對她,自然是信任的。
他為什麼要……
不知為何,他原本覺得可以將他和時錦的關係轉圜過來,從此後就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的信心,在她不動聲色的淡笑中,慢慢地潰散了。
巨大的惶恐讓他急切地攀住了時錦的手臂:“阿錦,等你安頓好了,聽我解釋。好嗎?”
“太子哥哥!”
正在這時,府衙的門前出現一道靚麗的身影,這女人嗓音清亮,帶著幾分旖旎:“我聽說有人在城門口叫囂什麼太子妃?笑話,哪來什麼太子……妃?”
時錦見這女人衣著華麗,料到不是尋常女婢,應該是錦國舊臣之女。
“太子哥哥?”她轉頭似笑非笑看了殷行一眼,冷哼一聲:“我累了!
說罷,她無視殷行,從那華服女子身側徑直越過,進到府衙內院。
身後,傳來殷行冷淡的聲音。
“淑慧,太子妃舟車勞頓,你莫要在此打擾她休息,等她休整好了,自然會接見你。另外,你我已經長大,不可再將兒時的稱唿拿來說。”
“可是,你就是我表哥啊!難道我還叫不得這句太子哥哥?”
“我是君,你是臣。”
“你!好好好,臣女謹記,太子殿下。可以了吧?這便罷了,那太子妃是怎麼迴事?殿下一直都在錦國,什麼時候娶的太子妃我怎麼不知道?這莫名其妙來個女人,莫名其妙就成了我錦國的太子妃,朝臣們知曉嗎?我錦國子民知道嗎?”
“淑慧,這就用不著你管了。倘若你再妄議政事,我就要請姑母好好管教你了!
殷行拂袖而去,緊巴巴地跟上了時錦:“阿錦,我帶你去寢殿!
於淑慧見狀氣得跺了跺腳:“狗屁的太子妃,我去找母親!”
她母親乃是前朝知安公主,與先帝一母同胞,宮變時跟隨駙馬赴任,全家躲過這劫,後來在鄉野間隱姓埋名,暗中籌謀著複國大業,和太子一聯絡上,便將手上的權力都交到了太子手中。
若非她的父親母親籌謀多年,太子怎麼可能在短短時日內就掌握了大勢,一舉將錦國的幾座主要城池收複囊中?
說句不該說的,若非她母親不是男子,否則的話,這錦國未來的國君哪裏還輪得到太子來坐?
可惡這太子半點不念她家的扶持之恩,竟為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對她如此,真是氣煞她了。
公主別院中,知安公主早已經知曉了一切。
看著女兒氣急敗壞的樣子,她忍不住搖搖頭:“淑慧啊,你貴為郡主,將來是要母儀天下的,怎麼如此沉不住氣?”
於淑慧撅了撅嘴:“母親,太子殿下連太子妃都有了,哪裏還輪得到我母儀天下?”
知安公主冷笑:“你知道她是誰嗎?你就說這種喪氣話。”
她抬手撫了撫女兒的額頭:“傻丫頭,她慶國皇帝親封的慶陽郡主,是時家的人,時家與我們大錦有滅國之仇。她與太子之間,彼此都有殺父之仇。如此恩怨,你覺得他們能修成正果嗎?”
於淑慧想了想,終於氣順了一些。
“確實。就算他們倆不忠不孝,不顧禮義廉恥,非要在一起,但她那樣的身份,要當未來皇後的話,滿朝文武也不會答應。”
知安公主這才滿意:“所以你急什麼呢?那女人將來頂多能當一個低位嬪妃,而你才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忍得現在一時,到時候你想要怎麼折騰她還不是你說了算?”
她頓了頓:“再說,那時家女是以慶國監軍的名義來的,代表的是敵方勢力,太子此舉未必不是先穩住對方以此來拿捏慶帝。若果真如此,那你就更該謹言慎行,以免打草驚蛇,害了太子的謀算!
於淑慧連連點頭:“沒錯,還是母親點撥得對。那我就放心了!
知安公主安撫了女兒一會,好不容易送她離開,這才冷下臉來:“圓圓真是越來越不將我這個姑母放在眼裏了。”
她身側伺候的嬤嬤附和道:“太子此舉當真是忘恩負義,若非公主膝下沒有男嗣,否則這太子之位哪裏輪得到他。
治安公主眼風如同刀子掃了過去:“慎言!再有下次,自己去犬所受刑。”
府衙後院正房中,時錦已經洗漱過了。
連日趕路一身風霜,在熱水的洗滌中慢慢被撫平了。她換過寢衣,毫不客氣地爬上了大床,指著對麵的軟榻道:“你睡那!
願意與殷行同房,那必然不是因為對他有所鬆動了。而是因為她身份敏感,在她進入城門之後,所有錦國的朝臣勢力應當都已經知曉了她的存在,這些人怎麼會容許她一個慶國的郡主占著錦國太子妃的位置呢?
她在錦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想要她命的人。
而殷行,是唯一可以庇護她的人,在他身邊,她的安危至少可以保證。
殷行沒被她趕出房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哪裏還敢要求更多?他麻溜地躺上了軟榻,然後眼巴巴望著時錦。
“阿錦,你現下有空聽我解釋了嗎?”
時錦挑起下巴:“嘴長在你身上,你想說我還能縫住嗎?”
她語氣不善,但殷行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了,他急急忙忙說道:“那日要殺我的人是慶帝,他要殺我的意圖是真的,他派來殺我的人是真的,他們真的重傷了我也是真的。而我,當時隻不過是將計就計……”
他望向她的眼睛:“阿錦,若是我當時不死,慶帝會一次又一次派人來刺殺我,刀劍無眼,我怕次數多了,會波及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