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時,距離新年鍾聲敲響還有不到一個小時。透過街邊樓房窗戶,能看到包餃子的、看電視的、打麻將的居民。一家人熱熱鬧鬧聚在一起,幹什麼都能幹的有滋有味。
京城禁燃禁放,空氣沒有想象中的糟糕。夏眠打開車窗,閉上眼深吸口氣,鼻尖彌漫著硫磺味、霧霾味,和不知來自於哪裏的飯菜香。
那是家的味道。
夏眠吸吸鼻子,他突然有點......想爹地媽咪了。
怕凍到車裏其他人,他把車窗重新關上,因為溫差過大,玻璃起了一層水霧。那是天然的畫布。夏眠畫了一棟房子,門前站著三個小人,手拉手,表情喜氣洋洋。
“這是誰。”周憑川看到了。
夏眠無精打采的說:“沒誰,隨便畫的。”
“想媽媽了?”
最悲哀的莫過於此,他的思念竟無人可以訴說,隻敢含糊道:“有點。”
“等這邊的事情辦完,我和你一起去南港,”周憑川問,“你打算哪天迴夏園,”
“後天。你跟我一起?”
周憑川用那種“你在說廢話”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他無奈道:“按照習俗,過年我們需要一起迴門,可保家業豐順,人丁興旺。”
原來沒等他問,周憑川已經計劃好了所有行程。
原來在周憑川心裏,是希望他們的小家越來越順利、越來越興旺的。
夏眠心緒稍微平複一點:“那我跟夏家打聲招唿。”
夏家。
周憑川捕捉到這兩個字,玩味的笑了下。
周憑川要帶他去的地方好像很遠,夏眠坐的無聊,又打開微博。
今天發的那條動態已經將近上萬條評論了,許多粉絲也評論區裏分享自己家的過年氛圍。
夏眠打開圖片,一張一張看過去,有位站姐拍的煙花特別美,他忍不住評論:“好漂亮,像仙境。”
沒想到會被愛豆翻牌,站姐受寵若驚:【啊啊啊啊被翻牌了,明年我肯定會旺到爆炸!話說棉棉沒出去看煙花嗎?】
夏眠歎了口氣,有手速快的已經替他迴複了:【京城禁燃禁放,今年抓的格外嚴。別問我為什麼知道,家人剛因為非法售賣被抓進去。】
嚴雖嚴,但也有空子可以鑽。以前他和狐朋狗友們試過,可以在沒人的地方放,點著引信後趕緊躲迴車裏,或者跑的遠一點,反正別被警察逮到就行——鄰居應該也是這麼放的。物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放幾個玩夠了趕緊迴家。
不過這種事有風險,夏眠隻幹過一次,大過年的,被抓走教育一通多丟人,不如老老實實在家打牌,做個守法公民。
想到這兒,夏眠又歎了口氣,他好想念維港的煙花秀,層層疊疊灑在水麵上,能照亮半邊天。
他給那位家人被抓進去的棉花發了個[摸摸頭]小表情,迴複粉絲們:【煙花爆竹容易引發火災、汙染空氣,燃放的過程也不安全。春晚和煙花一樣好看,我就不出去湊熱鬧啦】
棉花:【好噠好噠,那我們拍給你看呀】
幾分鍾之內,評論區被煙花的照片占領,張張都是粉絲滿到要溢出的愛。夏眠一張一張讚過去,想家的感覺又被衝散不少。
他的點讚一直持續到司機停車,周憑川告訴他“到了”。
夏眠抬頭往外看,周圍的環境很陌生,看樣子像一處莊園。
坐落在半山腰,左邊進山口處矗立著一排獨棟別墅,右邊包括整個山頭都橫著圍擋,馬廄裏毛皮油亮的馬兒們已經準備好休息,看箭袋和護具,應該是狩獵所用。
所以大過年的,周憑川帶他來獵場幹嘛?該不會想打獵吧?
夏眠一向不喜歡獵殺小動物這項活動,去歐洲的時候跟白皮佬玩過幾次,太血腥,便再也沒去過。
“我不喜歡打獵,”夏眠直接拒絕,“如果你想打,我可以先去旁邊山頭上個香,再迴來找你。”
小小年紀,怪迷信的。周憑川吩咐司機打開後備箱,扔給他一隻頭盔:“戴上,跟我走。”
那是一隻飛行頭盔,配有氧氣麵罩,夏眠依稀能猜出他要幹什麼,抱著頭盔,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繞過別墅,私人停機坪上,一架直升機已經打開機艙門,做好了飛行準備。
波音的v-22魚鷹,兼有直升機的垂直起降與固定翼飛機的高速飛行特點,造價高達6800萬美元,多用於國外軍方。因為飛行速度首屈一指,所有男人都想坐在駕駛艙裏,握著它的操縱桿,體驗一把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
現實生活中,夏眠還真沒玩過這一款。
“你開還是我開?”周憑川問。
夏眠也是男人,當然也想嚐試。可惜原主沒有證。而且這麼久沒碰,貿然開相當於拿大家生命開玩笑:“你開吧,我懶得動。”
周憑川笑了下,坐上駕駛艙。
螺旋槳轟鳴,可飛機內部隔音設計很好,周憑川帶著夏眠飛上夜空。
夏眠把頭盔放到旁邊,隻戴一副降噪耳機坐在副駕駛,頭發被吹的沙沙作響,身下是一望無際的黑,萬家燈火就映入他眼底。
今天絕對是整座城市最亮的一天,最熱鬧的一天。在這個角度俯瞰,竟有種微妙的充實感。好像他也融入進了燈光之中,不再孤獨。
飛到最高處時,新年鍾聲倏地敲響。與此同時,不遠處突然爆起一簇藍色煙花,隨即兩簇、三簇.......如漫天星河墜落,又如瀑布倒流,整片夜幕像浸入亞特蘭蒂斯,如夢似幻。
因為生產保存需要嚴格的條件,藍色煙花較為少見,這麼大片大片的、毫無保留的藍讓夏眠連眼睛都忘了眨。他置身於幽藍之間,整個人都被映的閃閃發光。
過了不知道多久,眼睛被風吹的開始流淚,他才轉過頭:“......你安排的?”
周憑川“嗯”了聲:“喜歡麼?”
“喜歡,很喜歡。”
周憑川笑了下,從儲物箱裏拿出國籍登記證、適航證、無線電電臺執照等等證件,塞到夏眠手裏:“飛機寫的你的名,煙花儲存在倉庫裏。心情不好的時候讓老王送你過來,煙花隨時可以為你綻放。”
正在飛行中,周憑川需要集中精力。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低磁的男聲卻通過耳機落進夏眠耳中:“眠眠,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