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歡帶裂耳上到甲板時,船老大已指揮船工搭好下船的扶梯,領著人在把寄往碼頭的貨物搬下船去。應該是昨天陳叔講的鳳嶺鎮慘劇嚇壞了眾人,大部分遊客隻是站在甲板上往下張望。
有點餓的江歡遠遠看到碼頭上有賣早點的,想著時間充足,便帶上裂耳下船準備吃了再返迴船上。
碼頭地上鋪滿青石,路的兩邊是兩排高高的商鋪,依稀可見往日繁華景象。隻是如今人心浮動,人們紛紛逃離此地,因此真正開門營業的鋪子並不多。
街頭搭著草席的木棚豎起一根竹竿,桿子頂端掛著的旗子上歪扭寫著”早點“兩字。鋪子外邊擺了幾張矮腳桌子,江歡和裂耳來到一張跟前坐下。
一個八九歲模樣的男孩過來招唿道:”我們這兒有餛飩,麵條,客官您吃點什麼?”江歡道:“八碗餛飩。”
“這麼多,你吃的了?”男孩忍不住奇怪的問道。
江歡對男孩笑道:“盡管上。”
男孩點點頭,跑進棚子高興的衝裏邊正燒湯的老頭喊到:“爺爺,來大買賣了,有客人點了八碗餛飩!”
老頭笑嗬嗬應著,開始忙碌起來。
又有從商船下來的兩個精幹漢子走過來坐下,衝棚子裏喊:“兩碗餛飩。”
“好咧,客官您稍等。”男孩一邊應著,一邊幫他爺爺包著餛飩。
一會餛飩上來,江歡跟男孩要了個大盆,分給裂耳一半。男孩看到黑貓探頭吃起了盆裏的餛飩,不禁湊到裂耳一旁蹲下,看了起來。
裂耳今天竟然出奇的好脾氣,沒有衝男孩發脾氣,江歡感到很奇怪。
一旁的客人付完賬,問男孩道:“程記鐵匠鋪怎麼走?”男孩給指了路,兩人道謝離開。
略有飽意的江歡把碗推開,看了眼任由男孩摸頭的裂耳,掏出一兩碎金放到桌上。身形有些佝僂的老人衝江歡擺手:”用不了這麼多,客人您給多了。“
江歡衝他笑笑:“餛飩很好吃。老人家,跟您打聽個事,這鎮上有客棧嗎?我想在這裏住幾天。”
老人湊過來道:“小夥子,你是前麵那艘船上下來的吧?你可能不知道,鎮裏最近不安全,你還是上船去下個渡口吧。”
“爺爺”,一旁的男孩一臉埋怨的看向老人。
老人臉色一肅,對孫子喝到:“柱子,到外邊撿些柴火來。”男孩低頭走開。
江歡衝老人說道:“老丈不用擔心,我住上幾日便走。”老人見勸阻不了,也便作罷。指了指街角一處兩層商鋪道:“那家四方客棧,老板是十幾年的街坊了,小夥子你可以去他家住下。”
江歡謝過老人,帶裂耳往客棧走去。客棧老板是個矮胖中年人,姓劉。領著江歡在二樓一間上房住下,約定好了三天五兩紋銀,便下樓去了。
江歡把裂耳喊過來,問道:“你平時吃飯,我在旁邊你都要護食撓人,怎麼今天那孩子摸你都沒事?”
裂耳晃晃又大了一圈的腦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歡哥撚須暗想:難道是更年期提前了?
下午,江歡在客棧吃過飯,帶著裂耳向小鎮裏邊走去。打算熟悉一下小鎮的環境。
街上路人行色匆匆,連空氣中都透露著一種緊張氣氛。
在一家雜貨鋪子前,江歡又見到了早點鋪的男孩。兩個流裏流氣的青年對他指指點點,其中一個突然一腳踹在男孩肚子上,另一個上前搶過男孩掉落地上的一包點心,甩手扔出老遠。
周圍圍觀者對著摔倒在地上的男孩指指點點,竟無一人阻止兩個青年。
少年從地上爬起,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鮮血,狠狠的盯著兩個青年。
兩個 青年急了,擼起袖子又要上前。人群後邊傳來一聲大喝:“夠了!”一個頭戴氈帽,嘴角留了兩撇胡子的漢子從人群中走出。
其中一個青年人不服氣的喊道:“林保長。鎮裏現在這樣,就是這個克死爹娘的掃把星咒的大家。我們就該把掃把星趕出鳳嶺鎮。”
“年紀輕輕,竟信這些亂七八糟,捕風捉影的東西。城裏捕快都說了,是野獸殺得人,跟小迪沒有關係。王二蛋,再讓我看到你們打人,我押了你去見官!”
林保長又衝圍觀的人喊道:“都散了吧!都散了!”。
人群漸漸散去,林保長深深看了一眼呆立在街道中央的男孩,歎了口氣,搖搖頭走開。
一會,男孩默默的撿起遠處落到了垃圾堆裏的點心,一個人走了。
小鎮不大,南北不過七八裏地,東西更短,小鎮南鄰易水河,北邊是一座幾百米高的小山,遠遠看去,山上也沒太高的樹。傳說中鳳凰的落腳點就在這座普普通通的小山上。
經曆了下午那場風波的江歡匆匆逛完,迴到客棧。晚飯時,跟劉掌櫃打聽起了那個男孩。
說道男孩,掌櫃的一臉同情:“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出生那年父母就被洪水衝走了,至今屍骨不存。小迪和爺爺這些年相依為命。本來鎮裏人不這樣對他的,相反小時候都覺得這孩子命苦,偷偷可憐他,經常接濟他爺孫倆。”
“可是自從前年鎮裏武舉人家遭了難,鎮裏又接二連三的被滅門,官府追查不出兇手。鎮裏就起了謠言,說這孩子是命裏煞星,鬼神共憤,克死了自己爹娘不說,連帶著鎮裏其他人也要遭難。這不是瞎說嗎?”
“我和他爺爺相熟,打小看著這孩子長大的。孩子能吃苦,知道孝順他爺爺,心地又善良,在外麵受了欺負從來不和人說,不讓他爺爺擔心,真是個可憐孩子啊!”
裂耳在旁邊聽得直撓頭。
午夜,一聲慘叫在小鎮上空劃過。仰躺在床上的江歡迅速起身,從樓上跳下,往慘叫聲傳來處跑去。大街一條胡同口地上躺了一人,不遠處一人倚在牆上不停地喊著救命。一道黑影竄上了街邊屋頂,飛速向北邊大山方向跑去。
街角奔來兩個精壯漢子,跟著躍上了屋頂,向黑影追去。
江歡湊近地上躺著的人看了一眼,發現他胸口空空,竟是被掏走了心髒。此時身後傳來熙攘人聲,林保長帶著一群人手拿棍棒武器的趕了過來。
大喊救命的人終於住嘴,緩緩坐到了地上。
“王二蛋!”有人認出了他。也有人喊道:“李二死了!”
“怎麼迴事?”林保長追問地上的王二蛋道。
不複白天囂張神色的王二蛋哆嗦著嘴迴到:“我,我和李,李二晚上在家喝了酒,就,就出來轉轉。沒成想,衝過來一個影子,把李二撞倒在地上。我就喊,那個黑影本來要衝向我的,可,可後來不知怎麼就跳走了。媽耶!”劫後餘生的小青年突然嚎啕大哭。
林保長目光轉向一邊身旁帶著一隻貓的江歡。
“應該是我把黑影驚走的。”江歡衝他攤攤手:“有兩個人往後山方向追去了。”
似乎對此事早有準備的林保長並沒有慌亂,一邊安排人處理地上的傷者,一邊帶人向後山方向奔去。
江歡看了看地上的死者,轉身帶著裂耳向碼頭方向奔去。在木棚處放慢了腳步,他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立在門口。
老人從暗影中走出來衝著江歡問道:”前街那裏怎麼了?我怎麼聽見有人喊救命啊?“老人一臉焦急。
”喵嗚“,身邊的裂耳突然弓起身子,毛發根根直立,緊緊的盯著街角。
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那裏,他的嘴角通紅一片,竟是沾滿了血肉。他的右手沾滿了鮮血,一滴一滴的往地上落去。
“嘀嗒,嘀嗒”,聲音在午夜裏清晰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