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莫停!”
陸百川一聲怒吼,摘下鞍邊寶弓,戰馬“小白”興奮嘶鳴,猛然躍起加速。
陸百川順勢挽弓搭箭,伴隨著一聲聲氣爆,三隻雕翎重箭飛射而出,貼地穿梭,沒入前方槍陣。
“破!”
僅落後她一步的副將隨即下令,身後三百餘天策將士在奔行中收弓換上長槍,同時卸下鞍邊的重型連枷,左掄右砸。
已被陸百川一馬當先打開缺口的槍陣,還未及時調整,便被蜂擁而至的天策鐵騎踏入陣中,衝鋒途中的狼牙兵不斷被撞飛砸起,能反擊的手段微乎其微。
三百重騎殺透前方阻攔的狼牙槍陣,不僅將火光濃煙劈開,其後的弓弩箭陣也被盡數踏滅,鐵騎過處,隻留下一片狼藉,而後,毫不減速往小山丘頂而去。
陸百川所率騎兵,皆甲騎具裝,挽大弓射重箭,配重型連枷,是為玄甲,作為天策軍鋒失箭頭,承擔了撕裂敵陣、分割戰場的重任。
此方土丘位處戰場邊緣,不高也無占領的必要,勉強算是一個不錯的視野製高點,因此雙方都未在此投入兵力。
陸百川摘下滿是血跡的麵甲,在手中甩了甩,一雙銳利的目光環視著下方紛亂的戰場,眉頭緊皺,快速分析著此時的戰局,麵頰上的舊傷疤,也因此更添了幾分猙獰。
片刻後,聽到身後將士們粗重的喘息聲逐漸平息,陸百川打馬迴頭,天策將士們身著箭矢的殘破甲胄,緊握滿是缺口的兵刃,如同石像一般佇立,一張張成熟的、稚嫩的、粗豪的、古板的麵孔,正靜靜地看著她,等待著她再次發出衝陣的指令。
八百天策玄甲重騎,縱然兵精甲固,打到現在,也就剩下身後這三百來人了啊,失去的那些袍澤,要麼被當場殺死,要麼在衝鋒途中被擊落馬,而在這戰陣之上,失去戰馬的重騎,其結局可想而知。
連續的高強度作戰,無論人馬已俱是疲乏,但戰鬥未止,衝鋒又豈能停下?
陸百川目無表情地自身後騎士們臉上一一掃過,無聲地點點頭,緩緩扣上手中的兇獸麵甲。
騎士們手中動作與她別無二致,抬手扣上麵甲,再次化身縱橫戰場的嗜血兇獸,長槍斜舉,戰馬低聲嘶鳴,前蹄焦躁刨地,破損的滅字大旗在頭頂獵獵作響。
整支隊伍如同拉滿了弦的大弓,蓄勢待發。
“轟轟轟……”
如同戰鼓敲擊的悶雷聲自身後響起,越來越響,後方樹木稀疏的林間,也傳來了似兇獸穿行的響動,越來越近。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林間,下一刻,隻見一匹全身披甲的高頭大馬出現在山崗,而後如同狂暴的戰車一般撞碎林間的枝條藤蔓,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直地朝著這處小丘而來。
陸百川若有所思地抬頭看向左方的天空,麵甲下的嘴角微勾,果然,當是那人來了!
悶雷聲越來越響,與此同時,一道炸雷般的大笑響徹天際:
“茫茫人海,相識一場也算是報應,百川妹子,今日喜重逢,灑家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哇哈哈哈……”
話音未落,帶著巨大的狂風噪音,牛大春那龐大的身影,已然出現在小丘上空數十丈,沒有任何減速緩衝,就這麼當空極速墜落。
陸百川伸手製止了天策將士張弓搭箭的動作,手中長槍輕輕一挑一撥,將一團朝她飛來的黑影上的力道盡數卸去。
就這一下,她已看清了來者何物,伸手抓住頭顱上的發髻,手掌半翻,現出一張緊閉雙目、麵露解脫的沾血麵孔。
“咚!”
沉悶的撞擊聲中,碎石泥土炸裂,小丘上頓現一個巨大的土坑,牛大春微微低頭拄刀,單膝跪地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他很滿意自己這次的出場方式,自覺一定帥呆了,沒見陸百川已經看呆了嗎?
哦,有麵甲遮擋看不到?那不重要。
陸百川端詳手中頭顱片刻,轉頭看向緩緩起身的牛大春,冰寒而沙啞的聲音響起:
“安慶緒?”
雖是疑問句,答案卻已肯定無比。
“嗯吶。”
“我喜歡這個禮物。”
“那必須的!”
牛大春看看她身後那群因這個名字略微騷動的天策將士,再看看陸百川,表情相當得瑟。
這讓他很有一種再一次拯救了世界的快感,雖然他也不知道為啥非要扯拯救世界,但不妨礙他暗爽。
牛大春翻身騎上來到他身邊的二蛋背上,將手中關刀在馬鞍橫放,驅馬來到陸百川身側,看向下方屍橫遍野的戰場,目光移動,在遠方城牆上飄揚的大旗上停留了片刻,心中暗自搖頭。
長槍獨守大唐魂,把be宿命感直接刻進了門派詩裏,這群丘八,就連從個軍,渾身都插滿了g,讓灑家怎麼說才好哦?
不過,這場大戰,打到現在,也該結束了,我牛大春說的!
“陸姑娘,可還能戰?”
“能!”
“那就不必浪費時間了,你來指路,灑家為鋒矢,斬將奪旗,一舉結束此戰吧。”
陸百川側頭看了眼他那不似玩笑的認真臉,想想這廝過往的戰績,發現他說的竟然好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了,他牛大春也算沙場老鳥,作為一名大號上過黃金分段的高手,當然有資格帶妹上分。
“那便戰!使吾天策子弟亦觀之,彼縱橫西域之閻羅,究何以破陣斬將!”
“當不令汝等失望才是,駕!”
牛大春活動了下脖子,倒提手中長刀,座下鋼鐵二蛋邁步向前,緩緩提速。
陸百川僅落後他半個身位,手中長槍向前一揮,帶動身後天策重騎開始提速,再提速。
“轟隆隆……”
馬蹄隆隆,大地震顫,有小山丘提速,重騎如一道利劍般殺向前方戰場。
“殺!殺!殺!”
一馬當先的牛大春,對前方同樣開始提速的狼牙騎軍視若無睹,長刀抖動如同一麵大盾,將前方射來的箭矢盡數撥飛。
衝鋒途中的二蛋,在臨陣十餘丈時,速度又猛地提了一截,下一刻,牛大春便已策馬將第一名狼牙兵挑飛,隨後手臂一長,一把將另一個狼牙兵刺過來的長矛捏住一拉,順勢將那人從馬鞍上擒下往後一丟。
這百多斤的漢子就好像一根燈草那樣,被牛大春單手丟出,摔在地上七葷八素之時,便被隨著牛大春而來的天策重騎一槍梟首。
“哈哈哈……”
牛大春狂笑如雷,直接衝入迎麵而來的狼牙騎兵之中,長刀左右突刺,還時不時地劃出圓弧斬擊,隻見狼牙騎兵紛紛落馬,更多的是被他連人帶馬一擊斬開。
這廝如入無人之境,殺開了一條血胡同,直逼下一個騎兵隊,那隊中甲衣華麗的將官打馬欲走,牛大春揮手搶來一桿長矛直接扔出,將他連人帶馬釘在了一起。
那些騎兵沒來得及看到自家將領被擊殺,他們見牛大春單手持刀,也覺得找到了機會,於是四五把長矛都直接刺了過來,牛大春也不揮砍,單手一劃拉,直接便奪矛。
這廝力大無窮,一抓一拉他們根本握不住,長矛脫手之後便被他順勢倒轉,一把把地投出連串好幾人。
畢竟,這廝的投擲技能也不是擺設,要不是刺殺安祿山時標槍遺失,還未來的及重新打造,他還真不稀的用這玩意。
牛大春此時甚至都沒有將罡氣布滿全身,僅憑借肉身防禦便已足夠,這些狼牙兵身上的甲胄也多為皮甲,僅在要害處有幾片金屬,廝殺的武勇在他麵前也並不好使。
這廝如虎入羊群,直接跑過了倒在地上的將領這裏,矮身挑起那將領手中的長矛,迴手一刀將那將領的的大旆砍倒。
而後也不管因失去戰旗而逐漸混亂的狼牙騎兵,沿著陸百川短促簡潔的指引,繼續策馬衝鋒。
牛大春左矛右刀,揮刺劈砸,留下一條寬闊的血路,下一刻,以長矛挑起一名身高八九尺的狼牙兵屍身,直接將他們作為兵器甩到前麵的弓弩手陣型裏,自己則是不管不顧地冒著箭雨強行突擊。
這廝虎吼一聲,黑色罡氣遍布全身,對射來的箭雨不閃不避,隻以長刀撥來射向戰馬的箭矢,一時間叮當一片,被射得像個刺蝟一般。
好在他有罡氣護身,這些箭矢射在他身上的瞬間便已鈍化變形,便是那些特別強悍的弓手的點鋼箭,近距離攢射穿透了他的罡氣與皮膚之後,也就隻能入肉最多兩三分而已,還會被他厚實的肌肉擠出去。
這廝也是渾身浴血,看著很是駭人,戰馬一衝,直接便殺入了弓手之中,將他們殺的殺,驅散的驅散。
身後的天策重騎,沿著他撕開的裂隙,輕而易舉地將戰線拉開,槍刺連枷砸,驚魂未定的狼牙兵,便被這簡單粗暴的戰法給打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