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潘倪睜開了眼。四周漆黑一片,使人方位難辨。
“天香,你在嗎?”潘倪的聲音在四周迴蕩,卻遲遲沒有天香的迴應。
她嚐試著站起來,發現渾身疼痛,無法站立。憑借對身體的敏感,她知道自己的腿多半是被摔骨折了。
要不是自幼習武,加上下落時反複借力緩衝,恐怕她潘倪此刻就是一具屍體了。
潘倪並沒有泄氣,而是摸索著先熟悉附近的地形,以防再出現那樣的大洞。
石塊、碎屑、幹枯的樹枝、牆壁……她一一摸索過去,逐漸了解了周圍的環境。
然後,她朝著一個方向,艱難地爬著。腿已經沒了知覺,而且這裏漆黑一片,她不知道此刻腿部的傷勢如何的,隻有先往前爬去,尋找光亮的地方。
潘倪是一個堅強的女子,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也沒有任何退縮。在爬行的過程中,她反而笑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像一條蟲子一樣,在陰冷潮濕的山洞中爬行。要是讓人知道,堂堂武琴國長公主這副樣子,豈不讓人笑死。
爬了一段距離後,她遇到了岔道。眼前兩條岔道讓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該走哪條。
左邊那條岔道,她能依稀聞到有股淡淡青草的氣息,右邊顯得更潮濕、陰冷。
簡單思索了一下,潘倪決定走左邊。
她慢慢地摸索著,那股青草的氣息越來越濃烈。遠遠的,能看到依稀的火光。
潘倪小心翼翼地靠近那裏。隨著她離火光越來越近,她逐漸發現那火光是一個小物件發出來的,在它旁邊還有一個瘦小的人影。
潘倪立刻警惕起來,雖然她站立不起來,但要是此人有不軌之心,她還是有把握將他降服。
阿土雙目無神地靠在洞壁上,顯然他又一次遭受了背叛。他跟隨老力來到一處廢棄之地,然而老力卻突然關上門,拔出刀子逼向阿土。
阿土本就身體瘦弱,又隻有一隻手,根本不是老力的對手。他隻能四處亂竄,尋找逃脫的機會。對於老力為什麼要背叛他,阿土並不想知道,或許他早就習慣了被背叛。
老力和阿土的動靜驚擾了屋外路過的行人,在老力猶豫的瞬間,阿土奪門而出。
他不知道該逃向哪裏,隻知道老力拿著那把沾血的刀,在他身後緊追不舍。剛才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那個路人是死在了老力的刀下。
兩人一追一逃,就這樣跑進了山洞中。
山洞很大,也很黑,而且岔路又多。老力的聲音在山洞內迴蕩,阿土感覺老力就在身邊,他隻能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在山洞內拚命奔跑。
突然,一種失重感傳來,等阿土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出現在這裏。
他不知道為什麼從上麵摔下,自己仍毫發無損。不過因為擔心老力隨時會衝出來,阿土隻能再次逃跑。
過了好久,他終於確定老力不會跟來,這才鬆了口氣。
恐懼感在消退,但寒冷與饑餓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阿土拿出迷你小鍋,打起火來。幸運的是,鍋內的材料都還在,於是他開始煉製起草糧丸來。
感受到四周的黑暗,阿土反而覺得有些習慣。他迴想起娘親,記得那些夜晚,他蜷縮在陰影的角落,看著娘親編織草鞋的情景。
“可惜娘不在了,唉。”阿土歎了口氣,他沒想到自己也會學會歎氣這個動作。
順著微弱的火光,阿土看向遠處,不知是錯覺的原因還是什麼,他老覺得那兒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挪動著。
“可能又是我胡思亂想吧。”阿土這樣想著,收迴了目光,開始專心煉製起草糧丸。
遠處有沙沙的聲音傳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爬動,“應該是風聲吧?”阿土試圖安慰自己,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裏怎麼可能會有風聲。
阿土猛然轉頭再次望向那裏,一個鬼影突兀地出現在他麵前。
“是老力!”阿土慌了神,站起來就要跑,可一種恐懼感襲來,小腿一軟他跌倒在地。
“去死吧!老力猙獰著臉,一刀捅向阿土。”
“啊!”阿土大叫著,醒了過來。
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還好是個夢。
這時一股發焦的味道傳來,阿土心道不好,忙抓起一旁的小鍋,將裏麵的東西取了出來。
“等等,剛才是不是有個人影?”阿土恍惚看到一個影子,他不敢迴頭,生怕那影子撲向他。
他抓起一旁的短棍,慢慢地轉身看去。一個陰森可怖的麵容,與他隻有咫尺的距離,怪笑地看著他。
“鬼啊!”阿土嚇得怪叫一聲,癱倒在地,抽搐不已。
“我有這麼可怕嗎?”潘倪心道。
“喂,別裝死了,起來!”潘倪抓向阿土右臂,卻抓了個空。
“怎麼迴事?”順著火光看去,她發現那人竟缺了一臂。
潘倪在阿土臉上用力拍打著,疼痛感讓阿土迴過神來。
“別過來!”阿土大叫著,往後退去。
“怕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看著如此擔驚受怕的一人,潘倪心中的警惕稍微鬆緩了一些。
“女的?你不是老力!”阿土疑惑道。
“什麼老力啊,我還想問你是誰呢。”潘倪不知道這人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你嚇死我了,那你為什麼要偷偷靠近我啊。”阿土舒緩了一口氣。
“你這東西還挺奇特。”潘倪沒有理會阿土的問題,隻是拿著那迷你小鍋反複打量。
“以我這麼多年的經曆,竟然還從未見過不靠任何起火物,能自行升起來的火。”考慮一下,把它賣給我。
“不行!”阿土一把搶了過去。“這是我師傅留給我的,誰都不能給。”
“小氣鬼,我還不稀罕呢。”潘倪不屑道。“不過那鍋裏的東西,我沒看錯的話是草糧丸,隻是似乎有點糊了。”
“你怎麼知道?”阿土驚訝道。
“別問我怎麼知道,我倒很好奇你的師傅是誰?雖然草糧丸的煉製算是入門,但是如果沒有一個好的師傅教給你竅門,普通人可能窮其一生也不得要領。”
“沒你說的那麼誇張,我覺得就很簡單啊。”阿土說道。
“看來你是某位大家族的弟子,敢問尊師高姓大名。”潘倪趴在地上拱手道。
阿土看著眼前女子這怪異的樣子,有些害怕,但還是迴答道:“我師傅已經死了,在我剛成為他徒弟的時候。”
聽到阿土的迴答,潘倪愣住了。她知道有些大家族為了培養弟子,會從小就收養孤兒,並傳授他們技藝。但沒想到,到他這竟然是反過來的。
這峰靈路倒真是奇事一堆,有空我得常來探索探索啊。潘倪心道。有了火,她倒是不急著找出口,相信過不了多久,外麵那些人會比她更急著找到自己。
“你腿怎麼流血了?”阿土問道。
阿土的提醒,潘倪這才注意到,腿上被劃了一大道口子:“你有止血的藥嗎?”
“沒有,不過我應該可以煉一些。”阿土不確定地說道。
“那麻煩你了。”潘倪靠在小鍋前,哆嗦著。
“這個給你”,阿土將一粒燒糊的草糧丸遞給她。
“謝謝了,不過我還很飽。”潘倪說道。
“你不是冷嗎,吃了它就暖和了。”阿土說道。
“草糧丸什麼時候有這效果了?”接過阿土手中的藥丸,潘倪狐疑地吃了下去。
燒焦的味道伴著淡淡的青草氣息一並入肚,很快她感到陣陣暖流在全身流動。
身體不再僵硬,腳上的疼痛感也漸漸清晰,腹部傳來滿滿的飽腹感。
這草糧丸不僅有增熱的功效,而且這還是煉製失敗的一個,效果竟然如此之強。潘倪心中劇震。她仔細打量起眼前之人,搜索著大腦中的信息,關於此人任何的線索一片空白。
“你家在哪啊?”潘倪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阿土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他想了想道:“我應該是四海為家。”
“不願意告訴我嗎?”潘倪心道。
可能因為煉製的原因,後麵她問了好多問題,阿土迴答的很少。
潘倪覺得有些無聊,就看著阿土煉製。
“白凝丸嗎?”潘倪問道。
“對的。”
“可是據我所知,白凝丸的煉製繁瑣無比,且不說火候和水分,就單說材料的準備,你這裏的東西就遠遠不夠。”
“材料簡單,用這裏散落的石塊、碎屑、枯枝就可以平替。”
“要是真如你說的,那些大師都這樣煉製了。”潘倪明顯被眼前人的天真逗笑了,看來自己還是高估他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這傷已經凝固,咱們就靜靜等著人來救吧。”
“真的可以啊,隻是效果能差一點。”阿土說道。
“好,就算可以,我也相信你這口鍋可以解決火候的問題,那你煉製中所需要的水分怎麼辦。”
“水露丸啊,用它生水就好了。”阿土說道。
“你以為我沒想到嗎,水露丸也是需要水的,這裏哪裏來的水啊,難不成你要用自己的尿液?”潘倪冷笑道。
“這個就可以。”阿土拿著沾有潘倪血的枯枝:“用它煉製的水露丸生水,然後再煉製白凝丸不就好了。”
“哦,是這樣啊”,潘倪恍然:“這樣煉製後,我吃了用我自身血煉成的藥丸,效果就更強了。”
“對,就是這樣。”
“你到底是誰?竟然在這方麵有這樣另類的見解。”潘倪問道。
“我就是個普通人。”阿土苦笑著說道。
“等會出去後,可願隨我一同前往武琴,我可以向武琴皇舉薦你。”
“不了,我不想去那兒。”
“怎麼?那裏有人傷害過你?”潘倪疑惑道:“能方便告訴我他是誰嗎,我可以替你收拾他。”
“沒有人傷害過我。”阿土淡淡地說道,當初來這裏時,從老力的口中,他已經知道那晚殺了他娘親的人,在次日淩晨已經被人所殺。
“可是看你的表情,倒不像你說的這般啊”,潘倪試探道。
“反正我不想去武琴。”阿土說道。
老力當初說他是武琴的派來的奸細,而且他的地位還不低。現在迴去武琴,豈不是自投羅網。
而且他還不清楚,當初和北忍哥一起逃跑,現在是不是仍被人懸賞。
還有監軍寨,他成功逃了出去,迴去怕不是又要被抓進去。
想到監軍寨,他想到了小草哥,不知道他現在咋樣。還有大木,阿土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大木會突然那樣。
他歎了口氣,眼淚無聲的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看來你當初應該不是這副樣子的。”潘倪伸手想要為他拭去眼淚。
“你別碰我!”阿土喊道:“我自己能來,不需要別人憐憫我。”
阿土將小鍋放在一旁,用僅有的那隻手擦拭著眼淚。
“成了兩粒,你自己拿去吃吧。”
潘倪聞言沒有猶豫,拿起一粒吞了下去。
藥丸在嘴裏慢慢化開,腿上的傷勢在藥丸的作用下漸漸愈合。
潘倪也吃過白凝丸,這顆粗略製作的,比起正宗的差遠了,但還是能起到一些效果的。
雖然骨折的腿仍不能行走,但疼痛感卻在減緩。
“算我欠你的,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吧。榮華富貴什麼的,我都可以滿足你。”潘倪說道。
“我要那些幹什麼?”阿土不解道。
“難道你是有錢人家的?”潘倪問道。
“我哪有錢啊,飯都吃不飽呢。”
“那不就得了,榮華富貴你想要什麼。”
“這些我都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你能讓我娘複活嗎?”阿土問道。
“人死不能複生,你是在刁難我嗎?”潘倪冷哼道。
“我治療你,並不求你能幫助我什麼。”阿土說道。
“可是我做人有個原則,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既然接受了你的恩情,禮尚往來你也得接受我的還禮才行。”潘倪說道。
“你們這些人為什麼那麼多原則啊。”阿土無奈道。
“快說吧,我不喜歡欠別人的。你想要什麼盡管說,或是你武琴那邊有什麼朋友需要我幫助的。”
“朋友嗎。”阿土想了想,隨即歎了口氣。“算了,說了你也幫不了我。”
“你先說,我聽聽。”
“那我說了,我有個朋友被關在......”阿土將監軍寨小草的長相和樣子說了一遍,潘倪認真的記了下來。
“這個好辦,沒想到你還在那待過。”潘倪有些驚訝。
“是啊,明明沒犯什麼事,就被這樣抓去了。”阿土顯然並不認為眼前的女子能幫助他,而且對於她密集的提問,阿土明顯感覺有點不耐煩了,好像自己是個犯人一樣。
“那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累了,我想休息了。”阿土打斷了潘倪的話,靠在洞壁上閉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