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頂說罷,一個旱地拔蔥,拔了有半人高。灰衣護法如影隨形猱身進擊,一腿蹬在絕頂的腰間。
絕頂從旱地拔蔥變成倒栽蔥,摔倒在地。他不愧是記過心得筆記的人,學以致用,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灰衣護法失去耐心,上去一個肘擊,將絕頂打倒。
淩遲慢慢閉上眼睛,忍住就要流下來的眼淚。明年的今天,會有人在她的墳前獻上梅子花嗎?她活著孤獨,死了很快就會被遺忘吧。
她假裝護駕,飛身貼去,準備反戈反叛。
執念王冷笑:“我還以為是扮那啥吃虎,原來真是送命王菩薩。押到我麵前來。不用擔心,這樣的廢柴,推到眼前也掀不起浪花。”
絕頂被推到執念王的麵前。這少年暗笑:“這以前都是鋪墊,執念王,就連你也隻是鋪墊,絕不是終章!用假畫騙你,就是為了被你抓來,不費吹灰之力進入蹉跎宮,然後斬殺你,用你的頭做見麵禮,去接近久別城的鎮守使,再通過他接近大唐帝國第一猛將念炎黃!”
執念王是天下排名第二十五名的絕世高手。但在絕頂眼裏,這魔王隻是個當引見禮用的小角色。
絕頂猛然掙脫灰衣護法,一掌推出,內力滔滔如同怒江的波浪,轟然間,卷到執念王的麵前。執念王先前上了當,過於托大,頃刻間被撞斷三根肋骨和下巴骨。
執念王明白中計,但身負重傷,功力的十之六七已經廢了。再與這少年搏殺,很吃力。
蹉跎宮的六名高手飛身而上,直取絕頂。絕頂從容反攻,頃刻間,六名高手各自受傷吐血倒下。
淩遲佇立旁觀,詫異中心中萌生出欣喜。沒想到絕頂不但不是廢柴,而且是睥睨天下視魔將如無物的英雄。
絕頂冷笑:“蹉跎宮高手雲集,但除了執念王武功在我之上,剩下的都不在我眼裏。執念王,你屠殺四省英雄,每天虐殺少男少女,你不是人類。今天,我要替天下斬妖除魔!”
執念王不愧是魔王,肋骨斷了,還能瘋狂輸出。他吐著血出擊,頃刻間把絕頂逼到了牆角。
絕頂連中數掌,也吐了血。要不是執念王已經是強弩之末,這少年早就魂歸那世去了。
絕頂急了:“菩薩蠻!咱倆定下妙計,來殺執念王。你現在卻作壁上觀!”
菩薩蠻抱著胳膊:“絕頂哥哥,我讓你抱我,你不肯。你讓我救你,我也不肯!”
沒錯,菩薩蠻跟絕頂是同盟。前麵的揭穿造假,是連環計裏的一環。
不過,姑娘隻是痛快痛快嘴,不想痛快痛快心。她嘴裏說著不幫忙,身體卻白鷺一樣掠過,雙掌向執著於吐血的執念王拍去。
執念王一隻手陡然伸出,扼住絕頂的咽喉,另一隻手擊中菩薩蠻的肩膀。菩薩蠻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迴去。
菩薩蠻倒在地上,失去了戰鬥力。姑娘就是這麼弱,姑娘從不驕傲。
絕頂大驚:“菩薩蠻,你不是說你師父是天下第一女俠嗎?怎麼你的功夫弱爆了?”
菩薩蠻很傲氣:“我師父是女人中的天下第一,這沒錯啊。可國法上沒規定師父天下第一,徒弟不能倒數第一啊?”
絕頂並不慌張。他從七歲起,就成了沒人疼沒人愛沒人保護的流浪兒。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他被專門欺負人的惡人無數次扼住脖子。他早就琢磨出應對的辦法。
對很多人來說,生活就是揮霍不完的財富和享樂。對另一些人來說,生活就是掙紮著活下去。
淩遲雖然心魂都縈係在絕頂的生死存亡上,但是她不急於出手。她現在對絕頂信心大增。她從他狡黠的眼神裏看出,他要絕地反擊。
淩遲決定不出手則已,出手就一招致命,絕不拖泥帶水。
這少年生死懸於一線,窒息地翻著白眼,雙手不去掰惡魔的手,卻在腰帶上輕輕一按。腰帶上隱藏著一支小巧的喜鵲弩。
弩箭無聲射出,瞬間刺入執念王的小腹。
執念王何等兇狂,硬生生把箭尖從小腹上連皮帶肉拔下來,然後獰笑著…
二十年來,執念王身經百戰,身上卻神奇地從沒有過一道傷口。現在,傷口出現了。
淩遲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從耳後抽出發簪,按動開合機關,幾隻帶著能讓血液瞬間凝固的僵屍蚊飛了出來。
執念王被僵屍蚊叮了傷口,血液迅速變黏稠,身體漸漸不聽指揮。他迴過頭來,震驚地看著這個外表柔弱性格憂鬱的少女。
執念王憤怒了,咬破了舌尖,狂噴鮮血,激發出魔意,搶過一把利劍刺入淩遲小腹。
淩遲小腹染紅,臉上沒了血色,握著劍身倒退數步,歪靠在柱子上。
執念王轉過身來,要撕碎絕頂。絕頂從袖子中飛出一隻能夠溶化肌肉的虛無蟻。虛無蟻咬中執念王的傷口。
執念王中的兩種毒同時發作。他血液凝固,肌肉溶化,倒在地上死了。
絕頂拋開傷勢不重的菩薩蠻,來為“素不相識”的姑娘包紮傷口。
淩遲覺得渾身冰冷,她在劇痛中戰栗。她勉強一笑:“我不是你素不相識的人。我是淩遲啊。”
絕頂一時間懵了:“淩遲?你是個姑娘?”
淩遲慢慢站起身來:“你不要接近我。你也會用虛無蟻這種……你是素知心的什麼人?你是素知心的弟子?”
絕頂更詫異了:“我和素知心頗有淵源,我的武功一大半來源於他。淩遲,你也認識素知心?”
淩遲嘴角滲著血:“我是素知心的妹妹,同母異父的妹妹……母親在認識我父親之前,就和她的心上人生了素知心。她的心上人被我父親殺了。母親假意愛上父親,與他相戀……肚子裏懷了我。母親說奉子成婚,誘捕了父親,在我出生那天,把父親淩遲處死了!”
這複雜的慘劇…絕頂一時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淩遲惡毒地說:“素知心是我母親和心上人生的,母親疼愛素知心,母親憎恨我……素知心是惡家子。我必殺素知心!”
絕頂脫口而出:“我也是惡家子。我還以為你是良家子。”
淩遲震驚了:“你是惡家子?你是惡家子?”
這個在心理上走火入魔的姑娘憤怒了:“和素知心有關係的人,我必殺之,包括你!這些年,我靠恨這個世界才活下來。聽說素知心在碎葉城戰死了,我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現在我恨你,我又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你和素知心有淵源,還是惡家子。我必殺你。”
這個常人難以理解的邪性姑娘,拒絕絕頂的救護,聲稱他過來,她就自殺。
說著,拔出插在小腹的劍,一路踩著血腳印,痛苦地走了。
絕頂望著地上的血腳印,忽然想起來:素知心戰死是謠傳,哪天遇到淩遲,得告訴她,她就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這半天,執念王的大將們在幹什麼?
他們在觀望。
這些大將都曾是胸懷天下的壯誌英雄,但後來屈服於執念王,違背良心做了魔鬼。
大將們一直在等待,等待執念王被更強大的人鏟除的那一天。
現在,魔王死了,大將們又能做迴成人了。他們沒有圍攻絕頂和菩薩蠻。盡管這對少男少女已經身負重傷筋疲力盡。
大將們風吹雲散各奔東西各找各媽。這讓絕頂想象中的慘烈廝殺,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