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很是好奇,突騎施,昆侖奴好幾次提到突騎施,突騎施到底是什麼?
姑娘無端地覺得,突騎施應該是縱馬狂奔在茫茫大漠裏的射雕英雄。
她想象突騎施的碎葉公主應該是一個茁壯的戈壁姑娘。她想象碎葉公主在漫漫黃沙裏放聲高歌。
前方的素知心忽然不唱了。
他放下翠綠的笛子,悵然說了聲:“大漠的黃沙,能讓兩顆飛沙相聚。中原的山水,卻將兩顆心永隔!再也迴不去了,再也不能見了。”
昆侖奴說道:“突騎施是……”
徘徊伸手攔住,凝神去聽素知心說話。素知心卻再次舉起長笛,幽幽咽咽地吹奏起來。
雁平沙心有不甘:難道當麵錯過,放過狂賊不成?我們還是不是天下排名前十的豪傑?
雲中熊虎也跺腳捶胸:難不成,我等要坐視他超然離去?
陸渾撩了素知心一眼:他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你我一共四個人,你我是排名天下前十的高手,還怕他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嗎?
眾人鼓鼓胸中正氣,齊聲說道:“勢如滄海橫絕,氣更憑陵萬夫。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四人勇氣倍增,傲然奔向素知心,渾然忘了對方隻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而非千萬人。
昆侖奴指著四人,娓娓道來:那個陸渾,是個孤膽豪傑,曾經一人惡鬥點蒼山四十名劇盜。雁平沙,以一己之力,挑了衡山幾百人眾。天下第三的吳畫佛,曾經三次將許霜刃打得吐血……
徘徊問道:“素知心能不能打敗四人的聯手?”昆侖奴歎了口氣:“他本是令人羨慕的英雄,到現在卻落到人人皆欲殺的下場……”
那四人疾步來到素知心身邊,環而圍之,各有兵器在手。素知心塊然獨坐,手捧長笛,沉浸在自己的悲哀裏。
吳畫佛喝道:“奸賊!死期已到,還不束手就擒?”素知心歎了口氣:“束手就擒,以前我總是逼迫別人束手就擒。以前我為了大唐……”
雁平沙冷笑:“你還有臉提到大唐!你對得起大唐嗎?怛羅斯的冤魂不會饒恕你!”
素知心失神地望著罵他的人,慢慢點了點頭。
那四個人嘲弄地大笑起來:“他居然好意思點頭!他居然好意思點頭!他居然覺得自己還對得起大唐!”
看到素知心被人折辱,徘徊心中有些疼痛。素知心自己卻久已見慣,麻木不覺。
他淡淡說道:“故為人所羨,今為人所憐。”陸渾冷笑一聲:“誰憐你來?誰會憐你?顧影自憐吧。”
素知心痛苦說道:“我自己的影子也不會理解我,它隻是追著我瞬息不放的惡魔。”他想了想,說道:“我知道有些徒然,可還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下。我沒有錯,我是冤枉的。”
在場眾人不啻聽到最可笑的笑話,相顧而哂。素知心苦笑一下,不再嚐試。
那四人不想再費口舌,揮劍掄槊追到素知心後麵的臺階上,拚全力仰攻。
吳畫佛的吳帶當風飛天劍真的劍如其名。這老爺子天衣飛揚、滿場風動,劍蕩如飄帶,人掠似飛天。他劍招優美,實則殺機重重,兇險異常,更兼內力醇厚,袍帶衣袖也被體內真氣所禦,沾上碰上便能傷人肺腑。
陸渾名字帶個渾字,人也犯渾,銅駝荊棘錘砸下來,有千斤之力,碰到山石,山石無不立碎,更可怕的是錘上滿是荊棘般的銅針,刮上擦上就撕破肌膚、鉤掉人肉。
雲中熊虎的獅吞槊打得鵬摶鯨擊,守得密不透雨,攻得山崩海嘯,最毒的是,槊頭的獅子口裏,時不時噴出毒煙,這毒煙威力無邊,曾令很多高手吸了後內力盡失,昏昏倒地。
雁平沙的雲夢劍是柄利器,慣於削鐵如泥,所遇兵器無不摧折。雁平沙從不怕兵器與人相碰,相碰正得他意。
四個人頃刻間劈出六七招,招招朝向素知心身上要害。素知心並未還手,隻是閃展騰挪,躲避應付。
四個人竟然難以傷他半點。雁平沙有些焦躁:“你們賣力些,不要各存私心。”陸渾憤怒說道:“你他娘的才存著私心呢。老子把從娘胎往外鑽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就是傷不了他。”
雲中熊虎也很憤怒:“老子也沒存私心,就是夠不著他。”陸渾跳出圈外,指著素知心大罵:“隻躲不打,算什麼男子漢?有本事抽出刀來,你那佩刀是紙糊的嗎?”
徘徊暗中為素知心擔心,嘴裏卻不敢說出來。
達奚珣心想:“這四人要擒捉怛羅斯的賣國賊,說起來是為了國家。我不去阻攔,也還說得過去。就算有禦史彈劾,我也能自圓其說。”他本來就不想插手江湖廝殺,這倒不是清高,主要是因為膽小,怕被無眼的刀槍傷著。
陸渾罵道:“抽出刀來,拚死打一場,做個大唐的鐵男兒。”吳畫佛迴頭怒斥盟友:“他不抽刀,我們都奈何不了,你們還逼著他抽刀,你們是不是腦子被駱駝踢了?”
素知心縱身向上方的臺階倒飛而去,一隻手探向後背上的刀把。
昆侖奴嘴唇翻動,說了句突騎施語。
徘徊好奇問道:“你說的什麼啊?”
昆侖奴低聲說道:“那是彗星竟天刀,是突騎施的碎葉公主送給他的。”徘徊心中升起一絲酸意,暗想:“又提突騎施的碎葉公主。突騎施是什麼?碎葉公主又跟素知心什麼關係?難道他們是情侶?”
她隨即安慰自己:“說是公主,難道就非得是年輕貌美的少女嗎?七老八十的也可以是公主啊。說不定這個碎葉公主就是白發蒼蒼的八十歲老公主。更說不定公主是素知心的奶奶、太奶奶也說不定。”
按在刀把上的手指時而張開,時而聚攏,很顯然,素知心心神不定,猶豫不決。
陸渾戟指怒罵:“是好男子就抽出你的刀來!不要猶猶豫豫像個小娘魚!”
被罵作小娘魚,素知心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