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夜。
很黑。
抬眼望去,天昏地暗。
整個京城像被一口大鍋蒙住,不僅黑的像是被潑滿墨汁,而且特別悶,這是暴雨前的征兆。
路邊的山槐已有些耷拉,有氣無力的訴說著它的苦惱,小白花還沒來得及泛黃,山槐很是擔憂,不會一陣怒風就讓它們黃了吧!
京城有七條大街,從東至西,將京城分成不規則的八份,自南邊的皇城起,蓬萊,禁堤,金井,高煌,瑤華,迎合,瓊林。
蓬萊和禁堤二街以南,都是皇親國戚,豪門貴族的活動區域,“秋影鏢局”在金井大街,青衣的“消魂閣”在高煌大街,此街近臨“雲屏港”,同時也是舉辦“武舉會”之處。
像寒漠以前住過的客棧“芣苢園”,在迎合大街,娘的“花雪廊”在瓊林大街,而幾大世家的賭坊,都在瑤華大街。
寒漠來到瑤華大街的時候,外麵已開始起風,各大店鋪的小廝們,在忙活著弄氣死風燈,暴風雨的夜晚,生意定會差上許多。
由東向西走,首先南邊是太師司馬家的“樂無涯”,再往前北邊是太傅楊駿家的“一泓萍嬈”,繼續往西行,南邊是太尉楊越家的“佳人蝶局”,再下去的北邊是太保司徒家的“錦玉韶年”。
這四家呈二個三角鼎立之狀,且除“錦玉韶年”外,另三家都是女子當家,而且荷官也全是女子,坊主分別是司馬妡、楊萃和楊茉,太師司馬倫、太傅楊駿和太尉楊越的女兒,全是京城中橫行之人物。
寒漠進的是“佳人蝶局”,他找的就是楊越,去靈繹城之前,必須讓楊越知道自己的去向,萬一有事,逼著楊越出手,這是寒漠的防範措施之一,另外他已傳訊士離和仲開,準備來個持久戰,戰至“武舉會”之日。
“佳人蝶局”內,因天氣的影響,客人寥寥無幾,可能客人們在等雨下完再來,畢竟夏日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帶我去賭賠率最高的。”
一位管事聽到寒漠的說話,望向寒漠的身後,乖乖,兩座鐵塔抬一口大箱,這是位大客戶,必須找坊主。
“客官請隨我上樓。”
管事帶著寒漠上的是三樓,上麵還有一層,不過沒見到上樓的樓梯,應該藏在某個角落,說明頂樓的隱私很多。
三樓大廳內,與其他賭樓無異,一張超大扇形長桌,裏麵是女荷官們,管事躬身道:
“稟坊主,這位客官要賭賠率大的。”
“哦?”
一位女子從裏間走了出來,原來有暗門,那樓梯定是在裏間。
女子便是楊茉,楊越四十多歲才生下的女兒,屬於老來抱女,甚是寵愛,以至於楊茉像女王一般存在,隨興而為。
楊茉從小酷愛賭術,賭技了得,年齡雖不大,但接手賭坊已有數年,楊茉不僅賭術高超,人也長得極美。
楊柳細腰膚若瓷,櫻桃小口含情目;
錦衣霞袖蓮步盈,輕擺慢擰多嬌媚。
楊茉妖嬈一笑道:
“客官請坐,不知客官要賭多大賠率的?”
寒漠對楊茉沒什麼感覺,自己的七位夫人全是絕品,何況她是楊家的人,更沒想法,他順著楊茉的話,坐下懶散道:
“那得看你能出多高賠率。”
廳內燈火足夠通明,楊茉仍盯著寒漠,片刻後問道:
“哦?客官貴姓?”
“江湖兒女,在這如光似影的紅塵之中,相知相熟,不如相忘,何必在意個名字。”
楊茉的美目不再凝笑,眼神變得有些冷,瞋目道:
“搖骰子,十二顆,一賠十。”
寒漠伸出手掌招了招,寤寐打開箱子,拎出一萬兩黃金,放在桌上,寒漠微笑道:
“押一萬,坊主的十萬,在何處呢?”
楊茉死盯著寒漠的臉,冷聲道:
“去搬兩箱黃金出來。”
一箱五萬,大宋國都是一個樣,寒漠淺笑道:
“豹子六最大,是嗎?”
“正是。”
“坊主咋了,你好像在生氣。”
“是你瞎了。”
“心浮氣躁,不好,嗬嗬!”
“廢話連篇,想說話去青樓。”
“呃,我有隱疾,去不得那種地方。”
“嗬嗬,原來是無根之人。”
“非也,是潔癖,聽過沒?我愛幹淨。”
“你,閉嘴。”
這時兩箱黃金被人抬出來,放至楊茉身側,兩位荷官打開箱子,這都是流程。
“請吧!”
“坊主先,隨便搖,反正都是你輸。”
“你?”
楊茉被氣得波濤洶湧,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他是玩心理戰,不可受他影響,楊茉頓時鎮靜下來,專心搖起骰子。
單手飛舞,輕盈迴旋,衣袖翩躚,環繞似蝶,搖晃半天後,竹筒落桌。
寒漠這才露出個賤笑,將竹筒拿在手中晃了兩下,蓋在桌上。
楊茉瞪著美眼,不可思議道:
“你,這就搖完啦?”
“大道至簡,懂不?整那些花裏胡哨的有個屁用,寤寐收錢。”
楊茉“蹭”一下站起來道:
“慢著,你還沒開,憑什麼說你贏?”
“也對,請看。”
寒漠的肯定是豹子六,楊茉“蹬”一下坐迴椅子上,她沒開自己的,她不是驚訝豹子六,而是被寒漠的手法所驚呆,隨便搖幾下就行?
寤寐已將兩箱黃金拖至身邊,原先的一萬兩也放迴箱子裏。
寒漠看著癡傻的楊茉,揚起手掌在她眼前搖擺幾下,繼續賤笑道:
“坊主大人,我現在有十一萬兩,你若賠的話,需要一百一十萬,賭坊還有錢嗎?”
楊茉輕咬嘴唇道:
“當然有,先欠著。”
寒漠不是為搞楊家的錢而來,能順手弄到十萬已足夠,他隨口道:
“可以。”
“我有個要求。”
“但說無妨。”
楊茉站起身,雙手撐著桌子道:
“我若輸的話,你要告訴我你的姓名。”
寒漠麵對突如其來的滾滾波濤,差點沒把持住,寒漠摸摸鼻子道:
“坊主何必如此執著。”
楊茉坐迴椅子,雙手抱胸道:
“既然你不願意,那就到此為止吧。”
“哎呀,你耍賴。”
“笑話,是你對賭注不滿,本賭坊不再歡迎,帶著你的錢走吧,日後也不需再來。”
“行,我答應,來吧。”
“十三顆。”
“可以。”
重複的場景又來上一遍,楊茉的怒火已衝上頭頂,美目發紅,完全忘記要問寒漠名字的事情,將桌子一拍道:
“十四顆,先欠著。”
看著憤怒的楊芙,寒漠的玩鬧之心更甚,笑嘻嘻道:
“還欠呀,你還得起嗎?一千多萬吶!”
楊茉柳眉倒豎,她就想著一把全扳迴來,她不信這個邪,嬌喝道:
“賭坊抵押,老娘也算上,夠不夠?”
“夠夠,坊主請!”
一番沒有懸念的操作之後,楊茉徹底懵呆,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她隻知道自己輸了,輸得幹幹淨淨,連自己的人都成為別人的,這,如何能夠接受?
此時的屋外,狂風大作,磅礴的氣勢,猶如千軍萬馬奔騰。
“哢嚓”
一道吞噬天地的閃電劃破長空,隨之而來的是滾滾悶雷,接著雨點落下。
頃刻間,雨越來越肆虐,雨水像無數條線似的刷刷往下落,氣勢恢宏,洗滌著街邊無奈的山槐樹,同時衝刷著的,還有楊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