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曰:
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現在的司馬僅就是如此,他們一行人經曆七日方才趕至京城。
司馬僅一行當夜離開靈繹城,一路往北,準備於章合城過夜之後,再行趕路。
然而傍晚時分,於章合城外的官道之上,途經一棵古樹之時,司馬僅見到一匹嶙峋的瘦馬馱著一人迎麵而過,此時秋風忽起,吹落滿地枯葉,碰巧這顆古樹的枝頭之上,站立著一隻懨懨的昏鴉。
此情此景,讓原本哀傷縈繞的司馬僅,迴想起幾日前從此經過,去靈繹城的風光無限,於滿目蕭索之中,難以言說的傷痛化作一口鮮血噴出,隨即墜落馬下。
幸好離章合城不遠,司馬穹招唿著下人,匆忙間將司馬僅弄進城,請醫師治療。
秋日殘酷,滿目瘡痍,秋日灰暗,孤影闌珊。
司馬僅的雙眼空洞,他的心猶如落於這地麵的枯葉,在無數行人的踐踏之下,支離破碎。
老淚,因不受腦力支配而溢出,死意,在悲涼的孤獨之中將心房占據,他的靈魂沉陷於內心深處的寂寥之中,無法自拔。
“心殤之傷,光喝藥尚不行,需要靜心修養,如此方可痊愈。”
當醫師診斷過後,銀弓不再淡定,司馬僅是個長期病,這得拖到什麼時候?華池治不治與我無關,但自己的箭傷重要,得趕緊治。
“司馬掌櫃,我師兄說開濟城喻一神醫可治我的箭傷,我想先去開濟城,將來於京城匯合,你看?”
司馬穹思慮片刻後迴道:
“行,你在這,我也有些照應不了,你去開濟城將傷治好後,趕快迴京城,路上自己小心。”
銀弓根本沒去開濟城,他潛迴靈繹城茶館,寒漠花去一盞茶的功夫,將他的箭傷治好,銀弓還蒙著麵幫搬過家。
銀弓在茶館家中玩耍五日,正值茶館即將開業,寒漠建議這位二兄長去一趟開濟城,開濟城是有個司馬同在的,若不去,將無法與司馬家解釋,眾人的想法一致,銀弓便揣上寒漠寫給喻一的信,偷偷前往開濟城。
銀弓離開後,司馬穹忙得像個陀螺,一邊忙著為司馬僅醫病,一邊還得為華池治傷,司馬婲雖然知道守著司馬僅,但她像個傻子似的,不知所為。
終於在第五日時,司馬僅恢複神智,要求坐馬車,立刻迴京城。
見到司馬倫的第一眼,司馬僅“撲通”一聲,跪於地麵,老淚狂奔,泣不成聲。
“大兄,嗚嗚,都沒了,嗚嗚,他們都離我而去啦,嗚嗚!”
司馬倫臉色陰沉,雙眼陰冷,森然道:
“起來,現在不是談過錯之時,好好的將事情說與我聽,一個細節都不要漏。”
司馬僅開始講故事,講到烈焚的時候,司馬倫打斷道:
“三弟,林列並未迴京,看來他真的就是烈焚,稍後你與婲兒解釋一下,先繼續說。”
司馬僅無心去考慮別的,他怕會忘掉記憶中的某個人,某句話,等他全部講完之後,司馬倫對著門外冷聲道:
“將華池抬過來,司馬穹也叫來。”
“喏!”
司馬倫喊華池,是要聽戰鬥的狀況,為何會一戰而亡,宋眼的十大高手中,何人如此厲害?
華池經過這麼多天的治療,已醒來,雖然很虛弱,但躺著說幾句話是沒問題的。
華池的述說是從圓罩陣開始,如何被破陣,如何被暗殺,一直講到他被四人圍攻傷重昏倒。
“箭?殺手?”
司馬倫看向司馬穹問道:
“龍舉的三掌櫃確實與爾等在一起?”
司馬穹點頭鄭重道:
“確實在一起,雨前便至,我和銀一直與他坐那喝酒,這做不得假。”
“不是龍舉別的手下?”
司馬僅搖搖頭道:
“探馬曾報,休問、屈塵與鴻鵠在屋頂,寤寐二人立於龍舉的門院內,幾人的位置,不曾有變。”
司馬倫沉思自問道:
“如此說來,宋眼的王府之中,還藏著厲害的弓箭手與殺手?!”
華池用力動動頭顱,仿佛他已精疲力盡,他努力道:
“需要銀去對付,可他的傷?!”
“我已知曉,你盡管去休養,記住隻需養傷即可。”
司馬倫揮手讓司馬穹和華池離去,他的臉上陰雲密布,眼神中的煞氣波濤洶湧,良久之後陰森消失,司馬倫麵無表情道:
“三弟,人終究會經曆孤獨與寂寞,人生就是個不斷失去的過程,不要深陷於自責的陰影之中,歲月如流,無論成敗,唯有堅強。”
司馬僅恍恍惚惚出門,抬頭望向秋空,空空蕩蕩,秋風拂落,他的心被抽空,遊蕩於京城的芳菲,他的心正墜落,飄落於京城的繁華,經年歲月,滿心寂寥。
這秋,甚是悲涼。
司馬婲更覺得孤獨,她得知烈焚的失蹤之後,變得沉默,她的身體被失落填滿,她再也不需要男人,男人讓她失去信任,她看著這方人間,她認為,不值得。
司馬倫的心同樣疼,但他沒表露出分毫,而是深埋於心底。
司馬家的高手損失太多,如今隻剩下“橫刀”玄枝和“行刀”列芋,率領著十餘位高手,對於想維係司馬豪族來說,遠遠不夠,司馬倫招來司馬例。
“二弟,立刻讓司馬盤和司馬禱前往開濟城,將西門不醉與伯賞之可換迴京城。”
“何由?”
“找他倆密謀。”
“來之後呢?”
“將其二人監禁,利用他二人,將西門不知、西門不得與伯賞之木、伯賞之合騙過來。”
“殺?”
“殺!”
“明白!”
“開濟道不能落於踰空之手,否則我司馬家將無容身之所,''武舉會''之後,你將家族遷徙至開濟城。”
“大兄,我司馬家難道要逃亡?”
“此非逃亡,乃叫騰挪,老三與我留於京城,你將開濟道看住,望你慎重。”
“大兄放心,弟願與家族共存亡。”
司馬倫站起身,緩緩將伏於地麵的司馬例扶起,此刻的司馬倫,雙眼之中盡顯溫柔。
司馬倫捋過司馬例花白的額發,緩緩說道:
“二弟,待你穩定之後,我便將位子交給行兒,我帶著老三再來陪你,咱們三兄弟,就算死,也得死在一塊,這是娘在世時,老說的一句話,二弟,保重!”
司馬倫的聲音幾近哽咽,這是司馬例記憶中的第一次,原來他的兄長並非無情,而是藏得過深,令人無從感知。
司馬例重新跪下磕過三個響頭,淚痕滿麵道:
“大兄,你與三弟更要保重,若我先走,定會去娘麵前說你倆的好話,嗚嗚嗚嗚!”
司馬例再也抑製不住,悲聲頓起,近乎哀嚎,司馬倫也跪下,與司馬例緊緊擁抱道:
“我是老大,必須是我先去見娘,你和老三都沒資格,聽話,好好活著,否則娘會不開心。”
歲月流逝,迴眸間可能是一生,轉身處便會有一段光陰的故事。
始於相聚,終於別離,當青絲變成白發,光陰便開始抹殺,手起刀落間,無情的切斷那些生命中的牽扯,留下的人,徒剩悲傷。
歲月悠長,願親人永遠無恙;
時光荏苒,願朋友不再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