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未了,乍來雙燕卷重簾。
柳青迴,綠絲萬絛碧玉妝。
春放歸,朝暮輕寒暖晴空。
倚東風,偶然倘佯覺心動。
廣嶺道的春,來得有些早,早得令宋樓有種未曾經曆過冬的感覺,很像一覺醒來,從秋日來到春日。
宋樓帶著六大護衛來到同穀城,他不是自願來的,是被逼而來,強迫之人還為他冠以美名,曰:慰問勞苦功高的守關將士。
“慰問個屁,真不要臉,你家夫君又不是為我守關,我還為別人守著一道呢,誰來慰問我呀。”
這段牢騷話,宋樓一路之上發得未曾停歇,以至於六大護衛都能背得出來,心中默默鄙視,有種你別出來啊!
宋樓原本真的不想出門,可來到外麵之後,滿山春色花動,千百黃鸝碧空,繁花盛景將宋樓吸引,外麵的風景獨好,出來真是對極了。
雖然宋樓接受現實,麵對沁潤心脾的春光花色、喜笑顏開,但嘴上仍不服軟,罵罵咧咧個不停,他所罵的,就是讓他出門的始作俑者,女帥長櫻。
長櫻的大肚子已顯,不能外出閑逛,不過她根本就不需要外出,宋樓的四位王妃,高靈、冷玄、陰靈、夜夕,以及王府的四位聖女,每日都必來“名都會”找長櫻喝茶聊天。
這些個都是孕婦,她們呆的地方,是原先醫館的屋子,來這裏聊天打趣是一個目的,主要原因是由於艾葉、竹瀝和仁杞,這三大女醫師的存在,這些孕婦很重視,她們要每日一檢,以保證胎兒的安穩。
長櫻是最先懷孕的,先經曆過就有經驗,其他的孕婦對她是言聽計從,讓宋樓去慰問青豐,其實就長櫻歎了口氣,擔心青豐的安危。
大姐頭有心事?這可不行,四大王妃迴去後就將宋樓攆出門,快去慰問,免得大姐頭不安心,會影響肚裏的小寶寶呢。
長櫻並非無故而憂,她收到小貓兒和小貂兒傳迴的訊息,斥候營方向在戰場,他們並未探測到有人前往同穀小道,而是龍紋和遝風二人的一種推算,猜測可能會有人闖關。
長櫻的本意不是讓宋樓去,她是想見寒漠,但寒漠在戰場之中,根本無法聯係,就算通過紋風二人聯絡上,一來二去,尚不知多少時日,況且長櫻不想寒漠為自己分心。
宋樓前往,長櫻覺得堂堂王爺站在那裏,闖關之人總不能殺王爺吧,長櫻確實安心得多,王妃們更開心,總算為大姐頭做了點事,眾孕婦繼續著往日的歡笑。
夜浦大匠師的“動寒川”門外,宋樓笑得更暢快,並非因他拜訪夜浦之故,而是他見到兩位故人,“解懸二劍”周桎與周梏。
“二位大俠,錦複一別已有數日,近來可好呀?!”
宋樓的笑容很賤,錦複一戰他根本就沒在場,可他故意說出來,隻為滿足一下幼小的心靈,當日在廣嶺城,他被二人嚇得實在不輕。
解懸二人一反常態,毫不在意的彬彬有禮道:
“見過廣嶺王,謝過王爺掛念。”
“我二人為找大匠師求劍而來。”
“求劍?”
宋樓詫異道:
“過去的事就算了唄,你倆還當個真啊!”
解懸二人慎重道:
“言出必行,乃我兄弟二人,為人之準則。”
“命已無法償還,若再不還劍,孰為人乎?”
宋樓收起嬉笑,肅然起敬道:
“宋樓敬佩,不知是否已求到劍,我看你倆這兩手空空?”
解懸二人垂頭喪氣道:
“夜浦大匠師眼中,根本沒有錢財。”
“大匠師隻重緣分,他說我倆無緣。”
“這?”
宋樓抓耳撓腮,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幸虧自己隻是順路做個拜訪,否則求劍被說個沒緣分,那心裏該會有多難受。
“呃,要不,我再去幫你倆詢問一下?”
解懸二人施禮正欲說些感激的話,星照走出門來打招唿道:
“小人拜見廣嶺王,師父說有貴客上門,原來是王爺,王爺有請。”
“多謝小友,請!”
宋樓的心中打出個寒顫,這夜浦何時變得如此厲害,連我來都能知曉,實在恐怖如斯。
宋樓不敢與解懸二人再說話,隻是遞上個眼神,意思是你們稍等,我去探探口風。
可是很意外,星照對著解懸二人拱手道:
“二位大俠,師父說緣分已至,請二位入內。”
解懸二人竟同時打出個冷顫,二人可是絕頂高手,同樣被嚇得不輕,夜浦大匠師簡直通神般的存在,駭人聽聞啊!
相比發愣的解懸二人,宋樓清醒得多,拽拽二人的衣角,輕聲道:
“快走。”
三人抹抹額頭的冷汗,不再敢多說一個字,六大護衛更是心驚膽顫,全駐步於門外,星照隻是笑笑,並未說什麼,他帶著三人來見夜浦大匠師。
夜浦見客之所,並非尋常的大廳或是堂屋,宋樓三人被帶至夜浦的匠房,溫度奇高的火爐屋內,熱浪洶湧澎湃,撲麵而來,三人立刻運功抵擋,所幸三人的內力還行,思維並未受到影響。
待得三人入屋,夜浦並未迴頭,指著火爐道:
“天爐地火,隻是個名稱而已,天無言、地無語,天地之行而有常,天之道,善應。”
夜浦與三人的會話,不像見客,倒像是傳道,宋樓與解懸二人虛心聽講,認真思索,每一個字都記於心間,夜浦轉過身笑盈盈問宋樓道:
“不知廣嶺王前往何處?”
宋樓很緊張,心想你這是明知故問吧,可又不敢表現出來,恭敬的拱手道:
“迴大匠師,宋樓欲往同穀棧道,慰問守關將士。”
“唉!該來的總是會來,該去的總是會去。”
夜浦變得感慨起來,他歎息過後,看向解懸二人道:
“二位大俠,棧道便是二位之緣分,如能去以死相守,夜浦將雙劍奉上。”
解懸二人躬身施禮道:
“我等願意,以命相守!”
夜浦朝身左側伸出左臂,左手掌突然成爪,遠處的兩柄長劍被他吸入手中,夜浦橫劍於解懸二人身前道:
“掏出身上所有財物,買下這兩柄劍之後,便去吧!”
“謹聽大匠師之命!”
解懸二人將身上的包裹解下,遞給星照,連換洗的衣物都未留,二人躬身施禮,恭敬的接過雙劍之後,朝宋樓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宋樓不傻,他清楚夜浦不是貪財,那這丟下身上所有的外物,還以死相守,豈不是意味著棧道很危險?這一趟出的個啥門啊!
夜浦望著心裏七上八下的宋樓,笑微微道:
“王爺怕死否?”
宋樓抬眼看向夜浦的眼睛,明光閃爍,如旭日般耀眼,心中頓覺敞亮,宋樓坦然一笑道:
“大匠師,宋樓曆經過數次生死,就算此次埋骨棧道,死而無怨,死得其所。”
夜浦大匠師點點頭,誠懇道:
“人尚有容,天地何能不容乎?!善惡有報,皆言之為因果,種何因得何果,以此,屆時果出現之日,倒不必有所悔,當記住此生修行之果,待得下次修行之時,盡量去圓滿。”
“大匠師,人有來生否?”
“嗬嗬,我不知,隻管今世便可,來生的話留至來生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