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寒漠與宋眼一行,離開子車府,踏上迴京的後半程,“苦力三人組”天未亮便趕路,為的是提前向京城的親朋們匯報,孕婦群駕到。
春日的野外,生機盎然,青山如黛,堤岸上欣欣向榮的花草,將溪水泛出一片嫩綠,歡喜的鴨子在水中盡情嬉戲,空氣中散發著夾雜花草味的泥土之香,令人心醉。
春日初升,暖陽將行客們籠罩,將清晨的那一絲寒意驅散,氣溫於暖日中迴升,紅花綠葉開始爭奇鬥豔,隨意與野性中,卻又熱情洋溢,它們爭先恐後的向行客們炫耀著多姿。
走出章合城之後,寒漠被宋眼喊至他的車廂,寒漠身邊有歐陽季玟與歐陽情,宋眼想過去也甚是不便,隻能讓“斷夢刀”商寶,將寒漠請過來。
主要原因是,寒漠於昨日為子車棠的夫人治過病之後,並未找宋眼聊天,而寒漠則是先探視過眾孕婦,隨之便一直陪著歐陽季玟,歐陽情年齡尚小,隻能在一旁觀摩學習。
寒漠一入車廂內,便對著宋眼一陣牢騷,顯示著心中的不滿。
“你是不是閑得蛋疼?”
“嗯?何意?”
“哦,你是否過於無聊,非得喊我過來?”
“我說你能否悠著點兒?沒日沒夜的,你也不嫌累得慌,我找你有事呢。”
“愛情的力量,你不懂,說吧,啥事?”
車廂內雖然墊得很軟,可仍然有些顛簸,宋眼挪挪身體,傾身看向寒漠,疑問道:
“你很奇怪,對昨日之事竟然無動於衷?”
“嗬嗬!”
寒漠摸摸鼻子,一聲苦笑,子車棠夫人的事仿佛直擊中寒漠的靈魂,他正與玟情二女談論著此事呢。
寒漠接著長歎一聲道:
“唉!靈繹王,我沒想到,你堂堂王爺,能有如此覺悟,說實話,我以為子車未迷的悲劇,在如今的大宋天下是常態,即便千年之後,與子車棠夫妻一樣的,仍然會大有人在,試問如何能夠杜絕?”
宋眼翻出個白眼,不滿道:
“我自己有女兒,我於家中同樣是父親,我也好麵子,但我不虛榮,要臉麵與愛慕虛榮是兩迴事,是子車棠那老東西分不清,我絕對以女兒的意願為前提,話說迴來,你那些個嶽父們,豈不是與我相同?比如楊越,他從未幹涉過楊茉,當時你才是個小小的少帥而已,你為何說此類人極多?”
“好,女兒暫且不說,那兒子呢?他若想娶自己的心愛之人,你會做何選擇?”
“這?”
這問題將宋眼問到,他的心中,能讓女兒自主擇選,可兒子,他真沒想過,宋眼揉揉腦門道:
“兒子需繼承家業,所擇對象定然需與本族能夠互相幫助,為自己這一門,做出些犧牲,理所應當啊!”
“嗬嗬,唉!世俗觀念吶!”
寒漠又是一陣苦笑,他無法歸判錯與對,寒漠連聲試問道:
“宋秋,你六弟之長女,你是否記得?”
“秋兒?我親侄女,當然記得,可惜她生病早亡,若能早些遇見你,那該多好,唉!”
“你?”
寒漠頓時怒火中燒,搖頭歎氣道:
“宋秋為紛焰所一刀劈死,何來的病亡?你還是她二伯父呢,真的是悲哀,樓爺比你好點,他至少殺了紛吾。”
“啊?!”
宋眼目瞪口呆,一時之間竟有些難以接受,寒漠拍拍宋眼的大腿道:
“事情已然過去,紛焰是我殺的,本想嫁禍給樓爺,讓他與紛吾火拚,沒想到樓爺挺給力,直接選擇與紛吾對砍,別再多想。”
“唉!直娘個賊,紛吾這個王八蛋真該死。”
宋眼緩過神來,一頓捶胸頓足之後,對寒漠誠懇道:
“多謝你為秋兒報仇。”
寒漠擺擺手道:
“我並非想與你說這個,我的意思是,宋秋為何會嫁給紛焰?”
“我明白,乃六弟之要求。”
“紛焰為何會娶宋秋?”
“紛吾與六弟共同之擇選。”
“倘若他二人是真心相愛,此悲劇可會發生?”
“自然不會。”
話盡於此,多說無益,觀念存在於每個人的腦海之中,一個人想改變,必然是他自己覺悟之後,或自己想不通,理解不了,觀念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
寒漠轉而言他,詢問道:
“子車未迷的愛人是誰?是哪位武舉人傑?”
宋眼的思緒被拉迴,二人頓時變得八卦起來,宋眼嗤笑道:
“嘿嘿,此人一直在我身邊,乃''合虛劍''袁真。”
“是他?!”
“你應該比較有印象,當日大比,你曾對他做出過分析。”
“確實,袁真挺牛的嘛。”
“嗬嗬,他抬首都見不著你龍老爺的腳底板。”
“子車未迷長得咋樣?”
“幹啥?你色心又起?小心我去告狀。”
“說啥呢,好奇而已,袁真一表人才,他現在何處?”
“被我留於子車府中,哎呀,上門女婿,一舉兩得。”
“子車棠與他夫人,沒意見?”
“子車棠尚能聽得進我的勸解,他那夫人麼,估計懸,我隻對她說,若無人救你,你現今已魂歸故裏,你的麵子,帶去冥泉吧。”
“我可以死,但麵子不能丟。”
寒漠擺出個女人的架勢,捏著鼻子說完之後,放鬆身體,緊接著問道:
“若他夫人是這樣,你待如何?你讓袁真如何自處?”
“這?豈不是我害了袁真?這可如何是好?”
宋眼被寒漠說得搓手捏腳,一時間不知所措,寒漠雙手一攤道:
“我不是恐嚇你,子車棠都不一定能聽得進你的話,她夫人麼,真的可以、為麵子而不要性命,她會認為,她死之後,家中就開始鬧出糾紛,而她活著的時候卻沒有,她將此歸結於,她更有麵子,更有虛榮,對否?”
宋眼沒迴答寒漠,而是躬身掀起車窗簾叫喊道:
“秦威,秦威?”
“卑職在,王爺有何吩咐?”
“你快迴章合城,告訴袁真,若活得不開心,立刻迴靈繹城,不,讓他將子車未迷一陣帶迴來,我為他倆舉辦婚宴,其他的事情我來扛,你速去!”
“喏!”
秦威策馬迴頭而去,宋眼重新坐下來,心滿意足的歎出口長氣,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可寒漠又扔出靈魂一擊道:
“若子車未迷,為其母親的生命健康,選擇順從其母呢?”
“啊?”
宋眼瞠目結舌道:
“你的意思,此悲劇乃注定?永遠無法扭轉成喜劇?”
“這不是唱戲文,這是人的觀念所致,若想法改變,一切皆會隨之變化,母女之事,任何人都插不上手,唯有她們,自渡!”
“可子車未迷,因堅定而令其母病倒。”
“堅持之前其母尚未病倒,如今經曆過可能會失去母親,子車未迷會不會改變想法呢?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而已,後麵我在京城,無法再救其母第二次。”
宋眼被寒漠說得拚命搓臉,左右為難,根本無法為袁真做點什麼,寒漠沉聲道:
“想讓人改變觀念,何其難,翠琴穀之戰,共魂穀之戰,他們皆為自己的信念而戰,寧可死去,亦義無反顧,雖然生活與戰場不同,然而皆為觀念所致。”
“我去騎會兒馬趕路。”
“好!”
官道上的行人已較多,姹紫嫣紅的春景過於絢爛,行客們在明媚的春光之中有說有笑,鶯歌燕舞,願春日之下的你,無憂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