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倒戈


    周軍吹起了犛牛角號，敲起了隆隆的戰鼓，五千士兵簇擁著交錯列成兩排的五十輛戰車，向一望無邊的商軍發起了衝鋒。


    吸取了上次失敗的教訓，黃飛虎寧要少量的精兵，不要雜兵。他在陣中的一輛戰車上樹了桿大旗，並在車上親自擂鼓。如果方陣被衝亂的話，所有人隻要緊靠著他的戰車就成。黃飛虎要發誓廝殺到最後一人。


    他還讓蜀人的騎兵在十丈遠之外尾隨自己，等自己的全軍殺入商軍的核心當中，再擂鼓衝鋒，用戰馬攪亂商軍方陣。而武王姬發和太公薑子牙則率領剩下的全部人馬殿在最後，一旦商軍被撕裂、分散，則從中間的血路衝入朝歌，攻打鹿臺宮，活捉紂王——這是周國君臣設計出的最後一策，糧草不多了，戰爭不能無限拖延下去，生死一搏，隻在今朝。


    為了保持陣列的整齊，黃飛虎的進軍速度並不快。五千人隊列絲毫不亂，整齊前進，其實非常適合給弓箭兵當活靶子用。可惜，商軍中精銳的弓箭手被全麵十二萬的奴兵隔在了後軍，絲毫幫不上忙。


    尤渾眼見周軍前鋒隻有這麼一小撮人，不由地暗自覺得好笑。但他放眼看到中軍、後軍還有人馬慢慢湧現，不由地心怯了。剛才薑子牙的話，他也聽到了耳中，並在心中慢慢盤算，甚至覺得還有幾分道理。姬發和帝辛之間的戰爭，那是一個聯姻家族的內事，外人摻和再太多，也是外人。多年來商周之間隻有王族的衝突，沒有打過什麼大戰，眼下的情況是否需要細細反思——尤渾還真的在掂量。


    就在尤渾猶豫之時，戰場的情勢發生了怪異的變化。抱著必死決心的黃飛虎擂著鼓衝入奴兵當中，手持著簡陋武器的奴隸們除了有極其零星的一點衝突之外，竟然自動讓開了一條路。驅使奴隸們的商軍，用長鞭抽打他們，他們也不肯湧上去與周軍作戰。


    突然，有人在奴兵中高唿一聲：“商人暴虐，周人仁義，正是我們求得自由身的好時機啊，何不反了！”


    尤渾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聽到海濤一般此起彼伏的應和之聲：“反了！我們要跟從周太子，殺殷人！”


    緊接著，提著武器的奴兵們歡唿聲震天動地，他們紛紛豎起了手中矛或者戈，揮舞了幾下，然後像是有人統一指揮那樣，紛紛轉過身去，指向了背後惡來指揮的商軍。十二萬人倒戈之迅速，完全似有預謀一般。那些驅趕奴兵的商軍用矛刺倒戈的人，但寡不敵眾，很快馬車被掀翻了，人也被亂矛刺死。餘下的嚇破了膽，紛紛往惡來陣中退去。尤渾也嚇怕了，被衛士們簇擁著，趕著戰車後撤。


    黃飛虎見此形勢，忙拔出佩劍一指東方，說：“殺啊！”十二萬的奴兵簇擁著周人像烏雲一樣壓向商軍。惡來畢竟還有五萬殷商的正規軍，他也被這種臨戰變陣給嚇了一跳，但是並不慌張，連忙把他的弓箭兵推到第一線，箭矢如雨發，鋪天蓋地向奴兵們卷來，轉眼中箭著無數，竟堆起一堵人牆。


    黃飛虎指揮周軍引弓還擊。商軍的盾牆已經有效地防禦了諸箭，還及時加以還擊。沒打過真仗的奴兵們開始有點怯意了。黃飛虎按照向前之約，向後軍搖旗求援。


    薑子牙已經料到此情形，令蜀人策馬衝鋒。百匹戰馬從周人前軍的縫隙之中飛馳而出，衝向商軍。然而，惡來已經吃過一迴虧，作為優秀的戰將，他不會再不提防的。當戰馬逼近的時候，商軍陣前樹起了幾排極其尖銳的長木桿，一頭削尖並在火上燒烤成炭黑色。那些沒留心的戰馬，連人帶馬被釘在了這些長桿子裏。沒有被刺中的，也會驚翻在地，一場殘酷的廝殺。蜀人也衝破了商軍防線的一些小角。但惡來采取不爭之策，失守就放棄，龜縮後退，不使周人有破全軍的機會。


    蜀人也畏懼陣容嚴整的商軍主力，馬隊開始躊躇不前。奴兵們知道商軍的厲害，隻是吶喊，也不敢強攻。隻剩下黃飛龍和他的死士了，他大搖纛旗，告訴薑子牙自己準備拚了。遠遠山丘上，薑子牙並不迴複黃飛虎，隻是靜靜地一動不動，似乎在等著什麼。


    黃飛虎隻有拚了。看著身後倒戈的奴隸們，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黃飛龍來，便繼續擂鼓，鼓動五千壯士真正以卵擊石，衝擊五萬人的商軍方陣。贏惡來知道這是周軍的先鋒主力，就放開陣營讓黃飛虎攻入，然後關門廝殺。五萬人將五千人團團包圍，雙方殺得血流成河。黃飛虎努力向衝向惡來的中營。可惜不到半路上，他的戰車就被截住了，亂矛齊刺，他身中數刺。


    周軍又一次吹起來號角，百輛戰車從薑子牙身邊衝了出去，飛馳向商軍大陣，戰車後還緊隨著幾百猛士——薑子牙決心馳援前鋒軍隊了。


    “殺商人，救出先鋒軍！”那黃飛虎率領的先鋒士兵很多人是後軍的兄弟朋友，眼睜睜看著他們被一點點地商軍吞沒，實在是不忍心，一下子激發大家起同仇敵愾的決心，後軍像瘋了一般衝向惡來的軍中。


    已經吞到肚子裏的肉，嬴惡來豈有不吞之力。他一邊調兵遣將，黃飛虎軍壓縮得越來越緊；一邊指揮前軍列陣迎接周軍後軍。薑子牙遠遠看著惡來的調度，心中由衷佩服這的確是一等一的將才，紂王能重用這樣來曆不明卻十分能幹的人，的確有他的長處。


    經過後軍的浴血衝擊，商軍的防線又被撕開一個裂口。有一千周軍虎賁也衝入惡來軍中。這些虎賁都是太子姬發訓練出的親兵，平素裏都能以一當十。當他們進入商軍之中，紛紛抽出了自己身佩戴的長劍。令商人大吃一驚的是，那些劍沒有一個是青銅的金色，而是黑色，並閃亮著白色的刃，令人觀之可怖。這正是薑子牙所謂的“一萬奇兵”。


    而指揮後軍的，正是四王子姬旦的門客安觜，他左手盾右手劍，手起刀落，打翻了一個商軍士兵，指揮全軍救援黃飛虎。一千虎賁臉上塗著鬼怪一樣的油彩，身披重胄，拿著利刃遊走在商軍之中，左右砍殺。手持利器，一劍甚至能刺穿兩個士兵的身體，把商軍完全嚇懵了。很多膽怯的士兵開始丟盔棄甲起來。


    受前後軍和蜀人鼓舞的奴隸兵們勇氣又迴複了，他們也瘋了一般，猛撲向了惡來的亂軍。商軍漸漸露出了敗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