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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康七年秋七月,朝中關於選將的事情還是沒有決定下來。


    不過與元康六年年末的選將不同,那一次選將難定,是因為眾人都小瞧齊萬年,認為他之所以能夠得逞,都是因為孫秀與司馬倫無能導致的。但隨著時間推移,晉軍在扶風接連戰敗,讓眾人都意識到,齊萬年確實是極其難啃的一塊骨頭。


    如果隻是單純軍事上的問題,這尚且還好說。畢竟年輕人永遠不懼怕到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但眼下他們不得不注意到:戰亂之中,關中幾乎淪為一片白地,饑荒也如影隨形,大量的流民在雍、秦、梁、涼四州間來迴流竄乞活,隨時可能會釀成民變。這給平叛帶來了更多的變數,誰也不敢擔保,會不會弄成更大的亂子。


    如此一來,原本在洛陽積極活動,試圖到關中領兵的諸王都冷靜下來了。雖然他們依舊指責於後黨的無能,但願意去關中的卻寥寥無幾。後黨自己同樣也為將領的人選感到頭疼,因為合適的人選實在太少。


    雖然單純從軍事上來說,朝中有指揮能力的人並不在少數,比如梁州刺史羅尚、寧朔將軍劉弘、尚書左仆射王戎、上穀郡公孟觀、大司農何攀等人。


    隻是從更宏觀的角度來說,有相當一部分人都難以征調:


    關中饑荒,那梁州刺史羅尚要提防叛軍南下;


    寧朔將軍劉弘也抽不開身,要繼續關照拓跋鮮卑的動向;


    尚書左仆射王戎年事已高,恐怕受不了征戰之苦;


    上穀郡公孟觀被閑居數載,據說一直對朝廷頗有怨言;


    大司農何攀則是幹脆推辭,說自己無法平定叛軍……


    這麼一看,國家雖富有四海,人材也算得上英傑輩出,可想要人盡其才,卻並非一件易事。


    正當朝堂為這件事情頭疼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跳出來說:“這有何難?”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孫秀。


    說起孫秀這一年的經曆,那真是跌宕起伏。在一年前,他先是被齊萬年戲耍,而後是政鬥失敗,被解係解職,而後在九月份的時候,被押迴洛陽論罪。


    在解係的證言下,孫秀的罪行可謂是罄竹難書:殺人、貪汙、識人不明、陣前脫逃、貽誤戰機……種種罪行加起來,直接判個剝皮也毫不為過。朝中也可謂是群情激憤,尤其是諸王,說是要拿孫秀的人頭祭旗,實際上就是要借此機會攻擊後黨。一時間群意洶洶,大有孫秀是古往今來第一奸臣的架勢。


    但孫秀待在詔獄裏,可謂是老神在在,他對獄卒送了一百金,天天好吃好喝,大魚大肉,還跟獄卒打賭說:“哈哈,你看著吧,要不了一個月,我就能從這裏出去,而且官複原職!


    事實也確實如此,不管怎麼說,孫秀是同時搭上了後黨與東宮兩條線,可謂是如魚得水,兩頭通吃。在好友辛冉的招唿下,孫秀向賈謐和司馬遹同時行賄,然後拖著拖著,朝堂內就沒有攻訐他的聲音了。再拖著拖著,孫秀就無罪釋放了。


    無罪釋放的理由很簡單:梁王也沒能成功平叛,其餘罪名又證據不足,加上孫秀舉薦劉羨有功,所以功過相抵,孫秀仍舊是趙王長史。


    接下來的這些時間裏,孫秀拿著從關中搜刮來的錢財,打著司馬倫的名義,大肆討好賈後,還有賈後之母廣城君。這導致司馬倫雖然不再擔任方麵之任,但得到了車騎將軍、太子太傅作為補償。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殿下,隻要您把事情都交給我辦,我孫秀擔保有一日,將來連天下都是您的。”


    孫秀這麼對趙王司馬倫打下了包票,然後在朝中各勢力相互對峙之際,他左右逢源,聯絡情誼。


    對於後黨,他擔保說,趙王的權勢都是皇後與魯公給的,他一定會支持皇後與魯公執政,隻要趙王能有一席之地。


    對於東宮,他擔保說,趙王是宣皇帝的兒子,不為太子效力為誰效力?趙王一定支持,隻要將來有一席之地。


    對於諸王,他擔保說,趙王是宗室裏的長輩,大家應該相互親近親近,不管怎麼說,一家人不能生分了,隻要團結一心,沒有什麼是辦不成的。


    按理來說,這麼多家投注,在政治上是一定會被眾人所排斥的,沒有人會歡迎沒有立場的人。


    但一來是孫秀處理得好,他明麵上對賈謐聲稱,趙王這是幫後黨穩住大局,暗地裏對司馬遹聲稱,如此可以獲取後黨更多的情報,雙方又不可能去對賬,自然也無法拆穿他。


    二來是趙王司馬倫的無能是出了名的,既不會軍事,也不懂政治。大家本來就看不起他,這樣一個人沒有政治立場,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你不能要求文盲會賦詩一樣。


    三來是孫秀確實是天才級別的政治掮客,他深知司馬倫的優勢就是被人看輕,所以往來間除了單純的吃喝玩樂外,從來不主動談國事。但他卻在服侍的侍女中安排信徒,越過諸王,大肆結交諸王門下的門客。通過這種方式,半年下來,他對朝中的動向可謂是了如指掌。


    在得知朝中陷入了選將難題後,孫秀立馬去金穀園求見賈謐,向其提議道:


    “殿下,這有什麼可猶豫的,應該立刻去請上穀郡公出山!”


    聽到這句話,賈謐狐疑地看了孫秀片刻,但他很快就受不了孫秀那張鼠臉,移開眼睛,不耐煩地問道:


    “孟觀給了你多少錢?”


    在第一次派兵關中時,張華就曾主動向賈謐提過,以孟觀為主將出討齊萬年?少Z謐考慮到孟觀楚王黨的出身,十分忌憚孟觀的才能,一直不願意讓他執掌軍隊,以免釀出禍端,這幾乎已經成了朝野公論。可萬萬沒想到,今日孫秀竟然會再次向賈謐舉薦孟觀,他不知道忌諱嗎?


    孫秀腆顏笑道:“什麼錢不錢的,我是為了您的基業著想啊!”


    “基業?”賈謐聞言,細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不動聲色地將眼光移迴來,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嘛!”


    孫秀張口便道:“當今的朝堂,不就是皇後和您的天下嗎?但自古以來,獲得過輔政大權的,有幾個人有過好下場?屈指可數吧!要麼是周公這樣的宗王,要麼是諸葛亮這樣的小國宰輔。您作為天朝主宰,有朝一日,若是放權還給太子,莫非能過太平日子嗎?”


    這句話頓時說中了賈謐的心事,但不同於其他人,賈謐並不覺得這是一件需要遮掩的事情,竟然沒有流露出絲毫驚慌失措的神情,反而頗有些受用,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他端坐在主席上,斜著眼睛問孫秀道:


    “哦?聽你這意思,莫非是要我當皇帝不成?我家可是大晉的忠臣!”


    孫秀當然是順水推舟,笑道:“魯公這話說的,社稷神器,唯有德者據之。宣皇帝不也是大魏的忠臣嗎?您不能被忠孝困住了手腳,而忘記了天下那些尚在受苦的萬民啊!”


    “哦?我竟然有如此之德?”


    “在下略懂一些相麵之術,看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是龍鳳之姿,天日之表!除了您,誰有資格坐這個位置呢?”


    說到這,孫秀忽然話鋒一轉:


    “可您也知道,朝中反對您的宗王太多了,像太子、齊王、成都王、淮南王,他們無不想奪取您的權位……您要坐穩這個位置,不容易!”


    賈謐隻覺得這些都是廢話,不耐煩地打斷道:“所以呢?你有什麼辦法?”


    “正因為如此,才需要魯公您提拔人才。∵@一次派兵西征,您一定要用上穀郡公!”


    “你莫非不知道,他曾是楚王的人!


    “我當然知道,但您也知道,楚王已經死了。像上穀郡公這種人,攀附王室,所求的無非就是飛黃騰達而已,您想要收服他,又有何不可能呢?”


    “收服他有什麼好處?”


    “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以在下看來,其實是多助者得道,寡助者失道。魯公若想要取代晉室,您就必須要有這些寒門的支持,不然,將來諸王起事造反,您用誰來平定他們呢?”


    “你理解錯了!辟Z謐揮揮手,上身略微後傾,俯視孫秀道:“我問的是,我收服他,對你有什麼好處?”


    孫秀諂媚地笑道:“那當然是因為在下懂得感恩,在下的一切都是魯公給的。沒有魯公的恩賜,怎麼會有這些年,我在關中的好日子呢?隻盼魯公早日登基,讓在下做了從龍之臣,在下必然十倍、百倍的迴報魯公!”


    孫秀的醜態實在是令賈謐忍俊不禁,他從一開始就沒把孫秀的話當真,不禁拍了拍腰間的劍,嘲笑道:


    “你能迴報給我什麼?話說得這麼大,可你連劉懷衝都殺不掉。若隻是論撈錢,石崇不是勝過你十倍?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就說舉薦孟觀,我憑什麼相信孟觀?我對他的要求不高,無非是到我這裏來,向我磕幾個頭,過去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但他卻自以為是,幾年來,他闔門閉戶,連見都不見我,如果我這還重用他,體麵何在?”


    “你既然沒收過孟觀的錢,還想替他說話,你夠資格嗎?”


    孫秀受了這等譏諷,仍然是笑容滿麵,他徐徐道:“正因為如此,我才想為魯公辦成這件事!”


    “那你就去辦吧!”


    賈謐全然沒把孫秀的話放在心上,他隨口說道:


    “我的條件不變,他能到我家門前來,當著大庭廣眾的麵,給我磕幾個頭,從此以後為我效力,我就讓他出征關中!


    等孫秀離去後,賈謐轉眼就把這件事忘了。


    作為朝政真正的執掌者,賈謐擁有自己的驕傲。在他眼中,除了那寥寥幾個親人外,其餘的那些人,無論是高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其實都是一樣的,要麼是奴才,要麼就是不聽話的奴才。也就是很久以前對劉羨他所說的,這世上的人,要麼是朋友,要麼就是敵人。


    賈謐是永遠不會向那些不聽話的奴才表現什麼的,他自詡為王者,所謂王者之風,就是要讓那些奴才自然臣服在地。而對於不臣服的那些奴才,賈謐又將他們分為能殺的奴才,與不能殺的奴才。能殺的自然要趕盡殺絕,而對於那些有一定影響,不能直接誅殺的,賈謐則會徹底地閑置與打壓。


    總而言之,別說什麼劉邦式的化敵為友,就連一點點微末的交好手段,賈謐都不願使用。大概隻有這樣,他才能獲得如此純粹而直接的支配感吧。


    不過另一方麵來說,賈謐也是仁慈的,他不會和那些不聽話的奴才置氣,若是有人迷途知返,願意重新表忠,他也向來是來者不拒的。


    所以賈謐才會說,隻要孟觀願意認清自己的地位,賈謐就同意選他為將出征,這並不是一句假話。


    但這麼久了,賈謐也明白這一點很難做到,畢竟奴才們總是做著自己才是主人的夢,不到夢碎是不肯死心的,所以他根本沒對孫秀沒做什麼指望。


    可結果是出乎意料,兩日後的一日下午,孫秀竟當真帶著孟觀過來了。


    孟觀光明正大地打著上穀郡公的旗鼓,從最繁華的銅駝街上路過,而後停靠在魯公府前,當著眾人的麵,孟觀下車拜倒,對著公府的門楣三拜。


    這一下實在是出乎所有人預料,自從元康元年的楚王之亂後,他退出政壇幾乎已經六年了,雖然沒有官職,但爵位已經達到公爵,還有什麼可求的呢?為什麼還要來向賈謐服軟呢?即使服了軟,他又能從賈謐手中得到什麼呢?這些問題裏,有的大家能猜到,有的則不能猜到。


    但不管怎麼說,結果是很明白的。孟觀數年來的清流官聲一朝毀盡,換來了賈謐的開懷大笑。


    到了這個時候,西征主帥的人選終於定下來了。上穀郡公孟觀得到起複,被任命為積弩將軍,使持節,有都督關中諸軍之權,在洛陽練兵一年,將於元康八年七月,出征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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