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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銀序這番話剛落,程靄便望見了年霓,二人相視,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緊緊相擁,不禁潸然淚下。驀地,年霓瞧見薛銀序立於一旁,遂掙脫令狐詠荇與程靄,趨前抱住其雙腿。薛銀序俯身輕撫其麵龐,緩聲道:“阿霓,我正欲尋你,萬晶……那荒幫的萬長老不是將你棄於那山洞之中麼?”年霓迴首,指向令狐詠荇。薛銀序順其所示望去,果真是令狐詠荇與岑滋,她心下大喜。


    “薛姑娘,好久不見!還有葉榆妹妹,你也來啦。”令狐詠荇問候道。


    “令狐女俠,我們?nèi)ブ顾夷悖銋s不在,隻好又迴來這裏,現(xiàn)在真是太好了,碰巧在此遇見。”


    “你們?nèi)チ酥顾捎信龅绞颤N釘子?”令狐詠荇有些擔心。


    “當然是個很麻煩的釘子。”柳心泄迴道。


    “這位是?”令狐詠荇問。


    薛銀序還不知道怎麼介紹才好,賈南塔卻嬌滴滴地接口道:“六指琴魔你都不認識?”


    她捂住手背的傷口,不斷揉搓,卻不敢上前惹惱柳心泄,說出不服兩字。


    “六指琴魔?你...你是柳心泄?”令狐詠荇恐懼間將岑滋護在身後。


    薛銀序卻拉著她說道:“姐姐你別怕,她是我的朋友,不會傷害你。”


    柳心泄朝著令狐詠荇身後的岑滋看了一眼,讚道:“你這小子不怕死,還挺有膽識呢,你過來,可否讓我看看你的根骨。”


    “別!”令狐詠荇的手攥著更緊了。


    但岑滋卻從身後繞開,來到柳心泄麵前,心中依然淡定如初。


    “這是你家的孩子?”


    “不是,他是岑圍將軍的後人,隻可惜爹爹死的早,三個姑姑都已經(jīng)嫁在別的地方,隻有他跟著我相依為命,還請琴魔...柳大人,手下留情。”


    柳心泄沒有理她,直起身,喊道:“任潮汐,我知道你一直在跟蹤我們,別藏了,快出來現(xiàn)身。”


    令狐詠荇抬頭四顧,看見任潮汐從遠處一棵大樹上躍下,來到她麵前:“阿荇,外麵很危險,你跟我迴家吧。”


    “這老頭子居然是你的夫君,他的樣子都可以當你的爺爺了!”柳心泄嘲諷道,又看向任潮汐,對他說:“你這妖孽真是麻煩,要不要再打一架,我看你還是不服,跟蹤我們這麼久是不是想偷襲。”


    任潮汐將手擋在胸前:“不了,老夫的蛞蝓神功敵不過你的青山引,你既是江湖人人畏懼的六指琴魔,任某自當給你個麵子,甘拜下風。”


    “哎呀,不好玩,你們?nèi)硕鄤荼姡蚁茸吡恕!辟Z南塔見他們二人打不起來,頓時沒了興致,喊上謝勉和“年漆”就要走。


    “爹爹!別丟下我。”年霓看著“年漆”轉(zhuǎn)身離開,大聲唿喊起來。


    薛銀序抱不住她,卻被她掙脫開手膀,令狐詠荇大喊不妙。


    “年漆”立即被柳心泄憑空一指擊的粉碎,地麵上灑下一攤藍色硬血塊。


    “你殺了我爹爹,我恨你。”年霓對著柳心泄罵道。


    柳心泄也不生氣,淡淡說道:“你爹爹已經(jīng)死了,就算是屍人,他也活不了多久,你看他根本不認你。”


    “大壞蛋,你就是大壞蛋。”年霓哭了起來。


    “很好,會罵你就多多罵,我聽著呢。”


    “好了好了,阿霓不哭。”薛銀序?qū)⑺г趹蜒Y,輕輕拍打著後背。


    “好了,終於找到她了,接下來我們怎麼辦,你有何打算,還想迴到鎮(zhèn)墟嗎?”柳心泄拍打掉身上的灰塵,迴過頭一看,任潮汐不見了蹤影,看來他也不想繼續(xù)糾纏下去,而故教寺主持靈演忌憚柳心泄,不想留在此處,向薛銀序深鞠一躬,很快也不見了蹤影。


    “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有點難受,肚子好像又開始不舒服起來,感到頭暈暈的。”薛銀序一說,令狐詠荇立即上前查看,看不出所以然,葉榆攙扶著她,吃力的將她扶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這裏陰森森的,甚是恐怖,不如柳公子你拿主意吧。”令狐詠荇小心翼翼對柳心泄說。


    柳心泄看了看每個人的臉,麵前三個女人,三個孩子,隻有岑滋是男性,輕歎了口氣,問他:“你是個小男子漢,你有什麼想法?”


    岑滋說道:“山隱關找石將軍,他們那有軍部郎中。”


    “聰明。”柳心泄讚道。


    幾人來到山隱關前,已是翌日午時,卻見守將石從德被綁於城關大門之上。


    “石將軍!”


    柳心泄連忙製止令狐詠荇,讓她別上前,“這裏有些異樣,別衝動,你們留在這裏,我去探探情況。”


    柳心泄踱步來到城門下,瞧見石從德半死不活的樣子,如同爛泥,身上多處傷痕,似乎已經(jīng)斷了氣,但她依然能夠感受到他微弱的氣息。


    石從德微微抬起眼皮,見柳心泄身著白衣立在城下,嘴角輕輕咧開,但又像是在搖頭,讓他不要靠近。


    目前這個樣子也不可能是敵軍破關,否則訓國的大旗早已被換下,況且這裏也沒有任何攻城的跡象。柳心泄不知發(fā)生了什麼,但她此生除了賈驅(qū)邪這個對手之外,還沒有怕過誰,她跳上城門,來到石從德麵前。


    “將軍,發(fā)生了何事?”


    “有高手。”石從德惡狠狠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是誰?你可看清楚?“


    石從德不言。


    “莫非是那位大人物!”柳心泄本來想說“驅(qū)邪聖使”,又被石從德打斷。


    “鉛國高手,你小心...”石從德不知如何才能表達出焦急的樣子,話還沒說完,就見柳心泄背後中了一招,所幸這一招打在她背後的召窟,威力減半,但還是將她震開老遠。


    召窟發(fā)出一陣悶聲的弦音,似乎是被又柔又硬的東西打中,柳心泄剛一迴頭就見一把長長的鐵索襲來,她忙中用召窟去擋,召窟又發(fā)出更為沉悶的呻吟。


    “再這麼下去,召窟非要解體被廢不可。”柳心泄不再舍得用召窟去做它本不應該做的事,她伸出手臂,徒手去抓,剛一碰到鐵索,一陣酥麻之感立即傳遍全身,但這一點困難怎又能輕易放棄,她使出渾身內(nèi)力,與之相抗,似乎起到了一點作用,酥麻的感覺消失不見。


    柳心泄心中不屑,“不過如此嘛。”


    她另一隻手托起召窟,將它放在鐵索上,召窟居然安安穩(wěn)穩(wěn),停在上麵,手指繞動琴弦,滂沱大雨般的氣音如箭般穿梭而去。


    酣戰(zhàn)淋漓,柳心泄突覺後背一涼,胸口像是被塞滿硬石,一口鮮血破口而出,塗滿了麵紗,白紗瞬間變成紅色,她再也無力抵抗,翻身摔落在城門下。


    薛銀序大驚,慌慌張張奔向前,托住她的身體,她摘下柳心泄的麵紗,用手擦幹她臉上的血。


    “無礙,我現(xiàn)在還死不了。”


    從背後用掌力擊中柳心泄的是一位黃衫女子,她不是別人,正是幽蘭劍閣閣主月青鶩。


    月青鶩跳下城門,攔在葉榆和令狐詠荇麵前,用劍指著薛銀序說道:“你們別過來,否則我一劍要了她的命。”


    “你是誰,要如何?為何殺了守關的所有人。”令狐詠荇質(zhì)問道。


    “本閣我想要入關,可他們這些人卻硬生生攔住我,非要盤問我的身份,若是從鉛國來的,就不允許過關,這是什麼道理,兩國已然罷兵求和,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我們嗎?”月青鶩埋怨道。


    “所以,你就殺了他們!”令狐詠荇深覺不可思議。


    “你們訓國的男人,全是車軸腦子,都一個樣,都該死。”月青鶩更加怨恨起來。


    “瞧,這多麼美的一張臉,看起來好像生病了,哎呦,莫不是有...”月青鶩收起劍,生怕失手在那張臉上劃下一道口子,留下疤痕。


    “我想打聽一個人,你們?nèi)羰歉嬖V我她在哪裏,我就放你們迴去。”


    “你要打聽誰?\"令狐詠荇問。


    “薛銀序,你們可認識?”


    “誰?”令狐詠荇瞪大了眼睛,看了眼薛銀序,心想: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活生生站在她麵前,她居然不認識,況且他們從鉛國而來,為何要來訓國找這樣一個不怎麼會武功的女人,目的一定不單純。


    “就是...薛銀序啊,我應該沒記錯,衛(wèi)滄寒說她是你們訓國衍陽公薛衡的侄女,不過她這個人女人你們不認識也不打緊,那衛(wèi)滄寒你們一定是知道的吧,昔日在八角鎮(zhèn)他一個人殺了江湖上那麼多高手,這種大事早已在鉛國傳的沸沸揚揚,說他是名震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不為過,是不是?恐怕你們訓國人應該比我這個異國之人更熟悉,哦...對對,他更名之前叫什麼來著...對了,叫衛(wèi)缺。”月青鶩說。


    薛銀序聽見衛(wèi)缺的大名,情緒立刻調(diào)動起來,她立即拉住月青鶩的袖子,問道:“你見過他,他現(xiàn)在怎麼樣了?”


    “那是當然,你怎麼這麼激動,看來他還真是有很多仰慕者,可惜啊他是迴不來了。”月青鶩深深歎了口氣。


    “為什麼?”令狐詠荇接著問道。


    “為什麼?哦,也是,這個消息還沒來得及傳到這裏,不過很可惜,我有幸與他相識一場,卻沒能留得住他,他還是執(zhí)念太深,因而落入深淵,嗬嗬...最終葬身汪洋,衛(wèi)滄寒,他死了,連個全屍都沒留下。”月青鶩將此事輕描淡說出口。


    “什麼!”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們放心好了,他真的死了,你們不信的話,有人可以為我作證。”月青鶩用手指了指城門上麵,說道:“範前輩,我說的沒錯吧。”


    “你說的沒錯,正是我一腳將他踢下懸崖。”範約在城門上朗聲說道。


    “你們聽,不過他死的不冤,為你們訓國除了一個禍害,這江湖從此太平了。”月青鶩繼續(xù)說道。


    薛銀序鬆開手,迴過頭,難以抑製心中悲痛,眼淚簌簌而下,柳心泄連忙將她抱在懷裏。


    “不說他了,我剛才問他的那個心愛的女人,薛銀序的下落,你們好好想想,有沒有頭緒。”月青鶩重新將話題引在薛銀序上。


    “你找她幹什麼?”令狐詠荇問。


    “他可是衛(wèi)滄寒心愛的女人啊,為了她,他什麼都不要,還散去了渾身內(nèi)功,包括師傅他老人家窮其一生編纂的神功也不要,就為了迴到訓國與她團聚,到底那個女人是什麼樣的人,讓他魂牽夢縈,我很好奇!”


    令狐詠荇當下立即閉口,不再問答。


    沒有在她身上得到答案,月青鶩將眼神又停留在葉榆身上,雖然葉榆沉默不言,卻掩蓋不住眼神的遊離,月青鶩大喜,來到她麵前問道:“哦!小妹妹,你是知道的對不對,告訴我她在哪裏好不好。“


    葉榆緊緊抿著嘴唇,她看著柳心泄拒絕的眼神,直勾勾的搖了搖頭。


    “你故意不告訴我,看來你一定認識。”月青鶩斬釘截鐵說著,迴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個人,卻沒看見一個人的臉,隻有柳心泄摘下鬥笠,冷冷坐在地上抱著薛銀序。


    “你們當中,一定有一個人是她,哈哈哈,妹妹、範前輩,天麟,這些人都交給你們了,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關進關城裏麵的大牢。”月青鶩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身心俱爽,她打算慢慢跟這幾個人玩。


    柳心泄有氣無力的站起身,想要殊死一搏,卻又被範約點住穴道,癱倒在地。


    “衛(wèi)缺,你居然就這麼死了。”柳心泄依然不敢相信月青鶩所說的一切,她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她的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法發(fā)出聲音。她低頭看向懷裏的薛銀序,衣衫被她的淚水打濕,雙手死死揪住衣袖不放,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些什麼。


    然而,現(xiàn)實卻殘酷地告訴她,衛(wèi)缺已經(jīng)死了。她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痛苦和悲傷湧上心頭,讓她無法承受。她感覺自己的世界在這一刻崩塌了,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終於,她再也無法承受這一切,身體猛地一晃,昏死了過去。


    葉榆和令狐詠荇根本不是範約的對手,甚至月青鶩都遠遠不及,而那幾個孩童更不值一提,範約等人將他們捆起來,連同石從德一同押進山隱關的地牢內(nèi)。


    狹窄的地牢內(nèi),眾人彼此遠遠隔開,隻有程靄、年霓與薛銀序在一間牢房,至於其他人,薛銀序根本看不見也摸不著,似乎不在一個地層。


    衛(wèi)郎,沒想到,此生與你,天人永隔,日月不見。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內(nèi),薛銀序度過數(shù)個漫長而又悲慟的日夜,有一刻她也想過一頭撞在牢門上結(jié)束掉自己的性命與衛(wèi)滄寒黃泉相見。


    但還有數(shù)不清的疑雲(yún)還未解開,如果就這樣死了不但衛(wèi)郎不能瞑目,自己也無法安然赴死。


    死倒是很容易,有成千上萬的辦法可以終結(jié)生命,但想要活下去,卻是這世界上最難的事情。


    需要一個理由,一個繼續(xù)活下來的理由。


    薛銀序已經(jīng)逐漸想清楚:以前我曾勸過他要放下過往,甚至還希望他不要報仇,可是很諷刺,現(xiàn)如今,死的人越來越多,連他自己的性命都丟了,我想要知道他是怎麼死的,為何範約要殺害衛(wèi)郎,他到底是誰,那個從鉛國而來的女人為何追到訓國打聽我的下落。這一切,似乎與衛(wèi)郎的那些冤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係,如果再任憑事態(tài)發(fā)展下去,不但脫不了身,還會有更多的人卷入其中,衛(wèi)郎,我決定了,你未盡的仇我替你來報,你的冤情我替你來平,殺害你的人,無論什麼原因,私仇與否,無論兇手範約還是他背後有始作俑者,隻要我能夠活著出去,我一定統(tǒng)統(tǒng)將他們給你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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