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樂天揚聲說道:“讓各位英雄受驚了,諸位都是為了一觀劍譜風采而來到這青寒州,鬧出人命實非吾等所願,所定一日內隻選出一人觀劍譜本是為了篩選出無聊閑人等與武道不相幹之人,大打出手倒也不必,也可以有別的法子嘛。”
眾人紛紛點頭,也言道以武決出人選太過莽撞,“前一日拒絕了山絡茗姑娘,在下深飽歉意,如今我收迴這個話,今日觀譜之人也就由我來定好了,所有人都有資格前來一觀,不過,原本定為五日,但今日出了些許狀況,隻能改為三日,今日之後,也就是明日,便是把劍譜公示與眾的最後一日,做此下策還望諸位多多包涵。”
一聽到縮減為三日,眾人連忙竊竊私語,但都沒有出言反對,這些人心中細細一想也覺得有道理,抒浪臺死了一個高手,必然引起他們巨大的反應,不跑還等什麼,等著被抒浪臺抓取拷打嘛?已然有不少人為了保命而離開了青寒州,不想沾染此事,留下來的都是不死心還想再爭取一下的人。
“那這個人選怎麼定,你且說清楚,還是讓我們繼續打起來。”
“非也非也,我方才已經說過,不建議打鬥決出人選,諸位都是江湖高手,打起來難免傷了和氣,輕則傷筋動骨,重則...你們方才也見識過了。人命關天,今日之訣就以這門前的日竿做決定吧,現在日藏雲中,等它從那片雲冒出頭後,我便命人升起這根日竿,它會照出這日竿的影子,以這日竿之影最頂端所指之人,就可以隨在下進府,現在爾等可自行占據位置,切記不可推搡,為禍之人便會趕出青鋒。”
“這個主意倒是不賴,一切全看天意。”皇甫恢雨歎道,他迴身坐在曲情煙身旁,看看究竟是何人可得這個機會,曲情煙剛剛被打鬥吵醒,現在場麵上開始安靜後,又打起了困意,繼續蝸在皇甫恢雨懷裏沉浸於夢。
一盞茶過,戲樂天突然大喊:“時機已到,升竿!”
眾人都抬頭看天,紅日豔妝淡抹,把每個人的臉上照的發光,日竿被四五個家丁賣力拉起,一道筆直的影子朝著薛豫休息的那棵樹的方向,穿過“黑獅”盛兼...穿過鬆崎師太...穿過樂嵩樂猛...穿過王新鄉李慶祝...穿過山珞茗...最後停下,眾人一陣唏噓,有人驚唿,有人質疑。都不曾想竿影最頂端恰好被踩在一個尼姑腳下。
皇甫恢雨拍掌叫好,而山如麵麵對著眾人質疑毫無反應,她全然沒有去看那本劍譜的念頭,仍舊立於山珞茗身側,未有絲毫挪動,隻一心想著離熟悉之人近些。直至戲樂天頻頻催促,方被山珞茗連推帶拽送至戲樂天跟前,“二師姐,你速去罷。”山如麵這才迴過神來,對著戲樂天沉聲道:“我……我不看。”
戲樂天眼睛瞇成一條縫,笑容快溢出臉龐:“此乃天意!甭管是誰,在下可是說到做到,師傅快請吧,府裏也有可口的齋飯以供師傅享用。諸位,今日就到此為止,都散了吧。來人,關門!”山如麵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但想了想今日還沒進食,確實也很餓了,手腳已經不停腦子的使喚,就被簇擁著邁進沐府,消失在眾人視線。
門已閉,人群也逐漸散去,皇甫恢雨隻好在此等著山如麵看完劍譜出來,然後按照之前的商議一同去大業。
山珞茗與樂家兄弟打趣玩鬧了一陣,直至夕陽西下,暮色漸濃,她也感到疲倦,反正山如麵不迴烏霞嶼,便囑托皇甫恢雨帶個話給她,轉身踏上歸途。雖說戲樂天已承諾不再設限,但她也無意爭奪第三日的機會。這一路,她玩得頗為愉快,結識了眾多有趣之人。她以各種精美的貝殼交換了許多信物,眾人也對這位美麗聰慧的小姑娘喜愛有加。
這些人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要談論一番江湖上最近發生的大事小情。盛兼、鬆崎師太、樂家兄弟等人都曾在浮光塔下的明光客棧與衛缺有過一麵之緣,當時衛缺化名為葉原,正為尋找解藥而苦苦奔走。後來因為紅祝教的變故,他們深陷浮光塔下的芙蕖迷宮之中,幾經波折最終還是驚險地逃脫了出來,可以說他們也算是共患難的朋友...八角鎮一戰,葉原的真實身份被揭露,這些人對衛缺感到憤恨不已,甚至不屑於與他為伍。然而,當衛缺恢複本名衛滄寒之後,意外客死異國,其中轉折,又讓他們悲歎感念。可謂世事流轉,不絕於心。
這些人多數未曾目睹八角鎮那場慘絕人寰的武鬥,亦無親朋好友命喪於此,故而對衛缺並無過多恨意。而在皇甫恢雨一行人中,唯有王新鄉、李慶祝二人自始至終伴隨碎盟左右,從聚義起始直至解散,對其間的是非善惡洞若觀火。雖說他們武藝平平且才智有限,現今碎盟即將重振,他們亦當仁不讓,繼續效力,實可謂忠勇可嘉。樂家兄弟與他二人最為投緣,一番交談後,二樂旋即向皇甫恢雨表明欲加入碎盟之意。
皇甫恢雨自是相當樂意。很快,複盟之事便在人群中不脛而走,盛兼、鬆崎師太等人亦頗感興趣。皇甫恢雨直言,此次複盟尚需一個合適的契機與兩個必要條件。其一,需有一處穩固的駐地;其二,亦是重中之重,需待盟主薛銀序自玄柱宮折返。至於那恰當的時機,當視天下局勢之變化而定。
皇甫恢雨曾想過,在此關鍵時刻,拉出一支善戰之師,乃其當下首要之務。然這些人雖皆為武林翹楚,卻大多出身草莽,缺乏大局意識,僅能作錦上添花的小角色。若論單打獨鬥,尚可應付,然欲組織眾人共成大事,唯有仰仗他一人之力。而扈海棠此人,亦不知能追隨多久,或許待碎盟正式複盟之際,她便會自行離去。
“承蒙諸位美意,複盟之事茲事體大,皇甫恢雨斷不敢擅作主張。然亦無需久等,待時機成熟,我等必當昭告天下,誠邀諸位豪傑共襄盛舉,同赴盟約,屆時還望諸位撥冗蒞臨。”
“好,我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我盛兼第一個趕來赴約,天色不早,這裏也沒什麼意思,在下就先走了。”盛兼揮拳告別,鬆崎與樂家兄弟也相繼離開,薛豫、柴蔚二人也知曉了薛銀序的下落,也不想在此逗留,迴家報信去了。
隻剩下皇甫恢雨等三男四女還在此等候,
夜風蕭蕭,留在青鋒城內的隻有灑下來的月光,沐府的大門依然緊閉,“看來山如麵今晚不會出來了。”皇甫恢雨看了看身旁的幾個人,都打著哈欠手托腮幫子靠著大樹休息,他讓其他人找個客棧暫且住下,自己留在這裏等著。一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由於戲樂天放出了消息今日乃是最後公示劍譜之日,聚集在沐府門前的人格外多,黑壓壓一片圍得密不透風。
唯有一人身著藍紫衣衫,立於皇甫恢雨對麵,麵上覆著與衣衫同色的麵紗。二人無意間目光交匯,皆覺似曾相識,仿若皇甫恢雨一般無二。然皇甫恢雨心中忽生一念:“施青妃!她果然還是來了”。
施青妃的眼神微微一顫,也跟著發生警覺的變化,與在薩羅神教寺中偷襲餘蠟蕊之時毫無二致,眼珠子四周打量,似乎想要找尋餘蠟蕊是否也在這裏,不過餘蠟蕊沒有在此,施青妃除此之外便沒有做什麼,依舊站在原地。皇甫恢雨也沒任何反應,二人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沐府大門打開,門後隻有戲樂天走了出來。他也沒預料到今日聚集在此的人竟比往日還多,召來家丁護在身側,讓人群安靜下來。
“看來大家都已經等不及了,那好吧,今日就速戰速決。”戲樂天命人拉起日竿,似乎在日竿頂端綁了樣東西,
“劍譜就在這竿子上麵,誰先取下,自便觀之,不過不能損壞日竿,否則重罰。”皇甫雨還沒來得及問山如麵是否還在府裏,戲樂天便匆忙消失,隻留下幾名看起來身手還算不錯的家丁。
皇甫恢雨未曾料到戲樂天竟會如此行事,此舉莫非是有意挑起騷亂?他凝視這根日竿,雖非纖細之物,但直插雲霄,高達二十餘丈,一人雖能輕易環抱,但若要緩緩抱著它攀山而上,實非易事。有人行至竿腳,看似成竹在胸,然而未爬數步,便因無力可借而迅速跌落。皇甫恢雨本無意觀看劍譜,然而山如麵已在沐府滯留一夜,不知是否安全,隻有入府一探究竟,便欲抓住這最後的機會,拿到劍譜進府探查。他望向竿頭,雖高聳入雲,但憑他的輕功,足以應對,遂不再有任何顧慮,心中亦漸生把握。他剛欲出手,卻被施青妃搶先一步。
施青妃騰空而起,施展輕功立於日竿底座旁欲攀爬取書之人的肩頭,將數個已爬至半竿腰之人順勢甩出,旋即出掌擊退圍攏上來企圖爭搶之人。如此往返,日竿之上已無人影。施青妃輕功卓絕,手腳並用,須臾間便衝至頂端,伸手取劍譜於手中。施青妃翻開略略觀瞧幾眼,心中大喜。皇甫恢雨本欲得觀劍譜,豈容施青妃搶先,他躍至竿頭攔住施青妃,施青妃一看是他,心中氣惱,沉聲道:“又是你,又要壞我好事。”紫衣獵獵,二人飄然躍下竿頭,已然對掌三十餘招。
雙腳甫一落地,驀然間,又有一女子挺劍而出,攔住了施青妃的另一邊。那女子滿臉怒容,未及多言,便揮劍直刺,劍勢淩厲,徑直衝著劍譜而去。皇甫恢雨見那女子的劍招似曾相識,隱約有昔日衛缺在八角鎮用劍的痕跡。隻可惜,那女子僅有一條右臂,另一衣袖中空空如也,軟軟地垂在一旁。然而,即便如此,其劍招之中仍透著一種超凡脫俗的詭異淩厲之感。
皇甫恢雨不想同別人一起對付一個人,他後退等在一旁看著。
施青妃顯然也無招架之力。臉上的麵紗和頭釵被挑得七零八落,頭發散亂,衣衫不整,比昔日困在浮光塔密道內時還要狼狽,在場的每個人都看清楚了施青妃的模樣,有人立即認出了她,大聲驚唿她的名字,施青妃的神情立刻變得慌亂起來,顧不上手中的劍譜,雙手整理著發絲,但那女子奪取到劍譜依然不肯罷休,厲聲喝道:“你竟然敢看劍譜,我讓你今生今世都不得見。”
話音剛落,獨臂女子的劍就像飛燕驚林一樣一閃而過,施青妃的感覺自己進入了無盡黑夜,沒有任何知覺,但她還是慘叫一聲,根本來不及護住雙目,雙手已滿是濕漉漉的東西,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血。
扈海棠不知何時出現,她連忙來到施青妃身邊大喊:“教主...教主...你怎麼樣了?”
“你是誰?別過來...”施青妃感到驚嚇,伸出胳膊把她甩在一邊。
“我是海棠...扈海棠呀教主。”扈海棠哭著說。
施青妃伸手摸了摸扈海棠的手,默念到:“海棠...”
但她突然扔掉扈海棠的手,瘋了似的大喊:“你...你不是海棠...扈海棠已經死了,你騙我...你滾,別跟著我...”說完一把將她推開向後摸索著後退。
“教主!你要去哪裏?”扈海棠帶著哭腔想要抱住她,但施青妃就像個受了驚的貍貓不讓任何人靠近。
獨臂女子對此毫不在意,也未繼續為難她們,然而其餘人皆被此舉所震懾,無人敢上前管閑事並自討苦吃,皆慨歎那施青妃的武功已是出類拔萃,僅隻看了一眼那本劍譜,便被這女子弄瞎雙眼,此女也著實太過霸道,或許此間再無人能對其構成威脅。
皇甫恢雨細細一看,這女子居然還很年輕,看起來比山珞茗年長不了幾歲,武功已就這般造詣,不知是誰的高徒。
“我已取得劍譜,帶我去見你們主子。”獨臂女子直言。
“來者可否報上姓名?”管事家丁問道。
“我叫遲秋塞,你進去通報便是。”
“遲秋塞?”包括皇甫恢雨在內,其餘人等都未曾聽說過這個怪異的名字。
不一會,通報之人帶著戲樂天走了出來,戲樂天看見竟是一位獨臂女子奪得了劍譜表情些許驚訝,但他沒有多問,而是叫人把遲秋塞領進去,隨後放言結束這次劍譜共賞之會。
皇甫恢雨趕忙上前問尋山如麵的情況。
戲樂天得知他用意,連忙說:“少俠請放心,你的朋友還在府上...哎呀,不對,你...我好像認識你,你不是皇甫玨的兒子皇甫恢雨嗎?”
“沒錯,正是在下。”
“哎呀,上次紅蓮大會,沒有見識到公子的風采當真遺憾吶,不如這樣,你就不要在外麵等了,你且一同隨我進府,我帶你見一個人。”
皇甫恢雨深知戲樂天欲攜己去見何人,他不敢有絲毫懈怠,懇請戲樂天務必善待曲情煙等人,戲樂天頷首應諾,二人遂一同邁入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