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了她?!
戟頌大腦瞬間空白,下意識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臉上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你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麼!” 她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尖銳的質問在空氣中迴蕩。
可,不是說長河族的人情欲寡淡,對男女之事極為淡漠嗎?
這家夥怎會這般唐突,做出亂親別人的荒唐事!
就在她滿心憤懣、思緒雜亂之際,隻聽見一陣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緊接著,對方的氣息迅速逼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頰邊。
戟頌心頭猛地一緊,頓感大事不妙,慌亂地往後退,試圖與對方拉開距離。
“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我真的會剁了你!”她厲聲威脅。
“別動。” 一道低沉而平靜的聲音悠悠傳來,不帶一絲波瀾。
就在戟頌還在思索對方意圖之時,一陣輕微的嗡嗡聲從耳邊劃過,緊接著,她清晰地聽到蜜蜂振翅飛離的聲音。
“有蟲。”
他淡淡說著,似是沒將她要剁了他的話放在心上。
是,他一向都不將她的話放心上。
戟頌還在暗自氣憤,不知道這家夥究竟是何目的:“你在我身上下咒了?”
月聽聞,神情微微一動。
“何出此言?”
“那你為何親我。”
月原本平靜如淵的麵容上,極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你覺得,我是為了下咒?”
“若不是下咒,還能作何解釋?”戟頌嘴角微微一勾,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嘲諷笑意,“你莫不是要說自己心悅於我?哼,我看,莫不是你們長河族那繁衍祭典又開場了吧,拿我當什麼了?”
“……”
“怎得不說話了,被我猜中了吧。”
“……”
烏鄫站在門外看著二人,輕歎了一聲。
白曳已然故去多年,這漫長歲月裏,戟頌情思難斷,執(zhí)念深種,如今,也該到該放下的時刻了。祭司為了戟頌毅然棄位,這份情誼實屬難得。長生漫漫,若能在今日邂逅良人,無疑是一樁幸事。
但瞧這光景,祭司若想博戟頌青眼相加,怕比徒手登天還難上幾分。
要不,她撮合一下?
-
一月以後,他們抵達正雲。
馬車停在雲起宮門口,戟頌由烏鄫攙扶著走下車去。
戟晟不知曉戟頌今日迴來,從管家的口中聽說了戟頌迴來了之後喜出望外,急忙出去迎接。
但是首先看到的是不是戟頌。
而是一個清美俊逸的男子。
那男子一襲素袍,衣袂飄飄,周身仿若籠罩著一層淡薄的霧氣,隻一眼,便能察覺他絕非尋常之人。
他仿若察覺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雙幽邃而澄澈的眼眸順勢轉向戟晟,神色間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和,禮貌地輕點了下頭。
戟晟見狀,趕忙點頭迴禮,他的眼底卻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驚色。
不過眨眼之間,那驚訝便被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悄然爬上他的臉龐。
戟頌……也終於覓得良人了麼。
那男子自此在這處安身住下。
往後的日子裏,他總如影隨形般伴在戟頌身側,形影不離。
然而,戟頌卻對他的殷勤陪伴反應冷淡,並未過多在意,大多數時候,隻是禮貌性迴應,態(tài)度疏離,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戟晟心中疑雲叢生,總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透著蹊蹺。
在一個閑適的午後,日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灑落在庭院,他尋到戟頌,一同在亭中坐下,終是忍不住,將心底的疑惑問出。
雖說戟頌與戟晟之間,往昔的嫌隙尚未全然消弭,相處時仍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疏離感,但此番麵對戟晟的詢問,戟頌並未如之前那般充耳不聞、置若罔聞。
而是微微頓了頓,神色平靜,似是在斟酌著如何作答。
戟晟看著戟頌的樣子,眼中略有思緒。
她……或許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對那男子無動於衷。
“那男子是暫時借宿,不會長久待在此處。”戟頌道。
“是麼……”戟晟原本以為戟頌找到了自己的歸宿,聽到戟頌的話之後,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那,你打算一直孤身下去嗎?”
“現在想起作為兄長……來操心我的人生大事了麼。”戟頌的語氣平常,但話語中含有幾分譏諷之意。
“我隻是不希望看到你繼續(xù)孤身下去,我希望你能幸福……”
戟晟不介意戟頌永遠怨恨自己,但是他期望著她能夠找到一個心頭所愛之人,從往日漫長的怨恨當中掙脫出來,重新迴憶起愛一個人的快樂與幸福……最起碼有個人能夠隨時出現,照顧雙目失明的她。
戟頌空洞渾黑的雙眼之中沒有任何情緒,緩緩張口。
“你曾經有過妻子,如今你幸福嗎?”
戟晟沉默了,緩緩垂下視線。
戟晟憶起妻子竟把孩子關進櫃子,而後與他人暗中廝會的醜事,胸腔裏瞬間被憤怒填滿,可除了滿腔怒火,又覺深深的無力,徒然長歎,滿心無奈。
是啊,他連自己的日子都過不好,又有什麼資格去告訴戟頌應當如何過活呢。
“孤單也好,幸福也罷……”戟頌驀地開口,聲線低沉而沉穩(wěn),仿若裹挾著歲月沉澱的厚重,“人活於世,感受得越多,背負得就越多。”
這是她活了這麼多年,得出來的道理。
戟晟聽聞注視著戟頌。
他不知道戟頌是經曆過多少……才會說出如此沉重的話。
他不願意看著她這樣下去。
“我現在的幸福,不是我的妻子給的……”戟晟誠懇地看著戟頌,推心置腹地說道,“而是我的孩子。”
“那是因為,你隻有一個孩子。”戟頌不為所動,話中別有所指。
在戟家,每次一家人圍坐吃飯,戟晟碗裏的飯總是比戟頌多,仿佛多盛的那一口飯,是身為男子天然享有的特權。
平日裏,戟晟要是闖了禍,父母隻當是男孩子調皮,甚至還會半開玩笑地誇他有男子氣概,仿佛那些莽撞之舉在他身上都成了值得驕傲的特質。
可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戟頌身上,父母便會滿臉嫌棄,嘴裏嘟囔著 “真是個賠錢貨”,那語氣裏的輕蔑與失望,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刺痛著她的心。
當兩人起了爭執(zhí),戟晟總會躲在父母身後,安然無恙地接受庇護,父母看向他的眼神裏,滿是寵溺與偏袒。而戟頌麵對的,隻有父母冰冷的指責……
身為女子,一點都沒有女子的樣子。
戟晟自然知道戟頌話中所指,他眼中黯然,有些許哽咽地說道:“頌,現在說可能有些晚了……但是父親,母親,和兄長,都是愛你的,當年將你送到那個地方,也是沒有辦法,因為當時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同你是一樣的不死之身,直到被亂兵一刀捅進腹中的時候,我才知道……如若能早些知道的話,我是斷然不會讓你去的。”
現在天氣已經轉涼,吹在臉上如同浸在秋水之中。
“是麼……”戟頌麵容平靜地閉著眼睛,手中拿著茶杯的蓋子緩緩把弄著,沒有再說下去。
兩人無言靜坐了許久,戟晟怕戟頌再待在外麵會受寒,於是想帶戟頌迴屋。
正當戟晟打算起身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身影正朝著這邊走來。